了吗?”
萧兰成目露茫然,片刻后欣喜若狂,开怀大笑起来,克制着将谈玉姈拢进怀里,小心翼翼地吻着她的额头,“我们有孩子了,雍雍,我们有孩子了……朕要大赦天下!”
谈玉姈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勉强,无果,语气闷闷道:“先帝大行不过半月,这个孩子也不足两个月,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萧兰成一愣,目露嫌恶,“那便罢了,雍雍,我日后会补偿你和孩子的。”
又絮絮叨叨:“徐院正可来过了,他怎么说?封后大典定在下月初八,仪式繁琐,你可受得住?若仪式从简又委屈了你,要不等孩子生下来再举行大典,我已经让人收拾瑞阳宫了,你先搬过来,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谈玉姈心下暗叹,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看起来,不像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样子。
依偎在他宽厚温暖的怀中,谈玉姈微微扬唇,“徐院正来看过了,封后大典的事我都听你的。”
次日一早,徐院正来回话后,谈玉姈的好心情就戛然而止了。
“娘娘,这香囊中有一味香料名将葵,出自西域,产量稀少,女子长期佩戴有避孕的功效,此时事关重大,请容许微臣禀告陛下。”
徐院正走后,谈玉姈枯坐在窗前,摩挲着香囊上的花纹,笑着笑着泪珠从眼角滚落,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她笑自己愚蠢。
明明知道萧兰成厌恶谈家,还偏偏嫁他。
明明只是为报恩嫁他,又偏偏动心,一头栽进去。
她恨自己愚蠢。
难怪,这么多年来,都难有孕。
她抚着小腹,若不是,她看那香囊已经褪色磨损,取下来珍重收好,不再随身携带,恐怕也不会有这个孩子。
胸中一阵反胃,干呕起来,言真慌忙拿来痰盂帕子,“姑娘,这可怎么是好,我再去把徐院正找回来吧。”
谈玉姈摆摆手拒绝,“不必了。”
“雍雍,你哪里不舒服?”萧兰成身穿玄色龙纹朝服,丰神俊朗的脸上一片冷峻焦急。
徐院正刚才禀了他香囊一事,他心慌神乱,匆匆赶来,大步跨进内殿,“香囊是何人做的?朕必要将他千刀万剐!”
看着谈玉姈光洁额头上冒出的薄薄冷汗,萧兰成眉头微蹙,瞥了一眼黄梨木案几上的袖珍香囊,呵斥言真:“就是这个香囊?怎么还放在皇后身旁,还不拿下去!”
谈玉姈拉住他的袖口,抬起头,清澈透亮的眼眸覆了一层水光,“陛下,不识得此物了吗?”
萧兰成错愕,他拿起香囊端详,“这香囊像是有些年头了……”倏然,他神情凝滞,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
看来,他也没有贵人多忘事。
谈玉姈起身向萧兰成行礼,嘴角挤出一抹讽刺的笑容,“陛下,你我成婚十载,妾身勤勤恳恳,事必躬亲,自问无愧于您,妾身今日有一事求于陛下,忘陛下允准。”
“什么事?”萧兰成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他面色惨淡,一股寒意渐渐袭上心头。
谈玉姈一字一句,声音清泠泠传到他耳中:“请陛下休我下堂,准我归家。”
“不可能!”萧兰成骤然起身,将谈玉姈紧紧箍在怀里,“雍雍,你是朕的皇后,哪里也不能去。”
言真被谈玉姈的话吓住,立时流下泪来,“姑娘!”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谈玉姈这些年的坎坷委屈,如今苦尽甘来,马上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只因一个香囊,怎么就到自请下堂的地步了呢?
谈玉姈轻轻笑了起来,示意言真退下。
看见萧兰成红了眼睛,发狠地盯着她,谈玉姈心里有种扭曲的快感。
“陛下初登基,正是需要联姻的时候,宋阁老的嫡孙女,妾身之前也见过……”
“谈玉姈!”萧兰成厉声呵止了她,黑沉沉的锐利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在你心里,究竟把我当什么人?”
谈玉姈的眼泪连珠似地坠落,笑声却更大了,几乎肆无忌惮,“那么陛下,在你心里,我又是什么人呢?”
她攥住萧兰成的衣襟,贴着他的耳畔,柔声问道:“迷惑谈氏的棋子,任劳任怨的贤惠妻子,抑或是,成全你霸业独断的一项工具?”
萧兰成身子一僵,面色颓然,声音晦涩:“香囊一事,是我的错,当年,我不知你……我一直以为你早就将此物丢弃了……”
他又将谈玉姈拥入怀中,不住地吻着她脸上的泪痕,“雍雍,过去的我们就让它过去吧,我只有你了,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今天想了几个名字……”
“不必了,陛下,这个孩子也许保不住。”谈玉姈推开他。
“不会的,徐院正说,只要细心照料,卧床静养几个月,就会没事的。”
谈玉姈冷淡道:“这个孩子,我不会要的,陛下以后还会有其他子嗣。”
“你当真对我如此绝情?”萧兰成目眦欲裂。
谈玉姈平复了许多,舒缓了语气:“我原以为,是我看不懂陛下,如今看来,陛下也不懂我。”
卸了钗环,青丝如墨般从肩头倾泻而下,她往榻边走去,“我累了,陛下请回吧。”
一室静默,良久,才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泪水无声浸湿了枕衾。
小腹传来一阵钝钝的痛楚,谈玉姈也不叫人,只默默承受着,一声不吭地咬着嘴唇。
湿漉漉的青丝贴着脖颈,她终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