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邱黎只当赵今杭是客气，一路跟他到了餐厅。
他点的东西不多，大约照顾她的口味，没点有葱蒜的食物。
知道她不爱吃葱蒜还是这两个月共事一起吃工作餐的时候，邱黎总把工作餐里的葱姜蒜往外面挑。赵今杭随口问了她一句是不是不爱吃，邱黎尴尬地笑了笑，称是。没想到他心很细，记下来了。
两人说着话，没一会的功夫菜也上齐。赵今杭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她先动筷子。
邱黎客气一笑，只夹了一筷子沙拉吃，没忘了问正事：“对了学长，大四学生情况怎么样？”
赵今杭在切牛排，闻言看了她一眼，有求必应地答：“这个时间段，大家基本都在准备考研和各种考试、面试什么的。大四没什么课，除了有个别学生之前挂科或者转专业过来，学分没修够的，这些学生要督促一下，不然到时候学分修不够，毕不了业就麻烦了。”
邱黎正认真听着，见赵今杭伸手，将切好的牛排放在她的盘中。
她有些讶异，见他自然而然地抽回手，继续道：“还有就是我们学院管得严，基本上每周都会查一两次寝，防止个别学生夜不归宿。这学期因为是大四，课不多，有个别学生搬出去住。流程上倒也是准允的，但领导交代过，出现这种情况要及时跟进。除了本地人回家住的，如果学生在外面租房子住，辅导员要每周去学生的住所家访，确保学生安全。”
“这样。”邱黎若有所思。
赵今杭点点头，又继续交代了一些旁的事情，从学生情况说到她的工作伙伴，提醒她在职场上要小心。
其中隐晦地讲了一下陈瑾。
邱黎知道他是好心，只温和又疏离地应：“我知道了，谢谢学长。”
“知道就行。”赵今杭一笑，“你这性格，我怕你在职场受欺负。”
邱黎笑了起来：“我看上去像很好欺负的人吗？”
赵今杭一顿。
他往嘴里送了一块牛排，半晌，才回答她：“小邱，有些事情不是可以避免的。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职场，生存法则都一样残酷。”
说得也不无道理。
邱黎低着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望着自己盘中的食物淡淡地道：“谢谢你，学长。作为我的前辈和过来人提醒我这些，我很感激。”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不用这么见外。”赵今杭抿唇一笑，“成天学长学长的叫，我都不好意思了。咱们现在虽然不在一个院工作，但也算昔日同事，以后经常约饭啊什么的，保持联系不也是挺好的？你愿意的话，陪你看看电影散散步啊，或者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我也求之不得。”
赵今杭顿了顿，又道：“以前因为在音乐学院，我有时候很想关心你，但不敢表露出太多。各种缘由，你也知道嘛。现在不一样了，我调职到别的学院，有些事情可以正大光明地帮你。所以你不要客气，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提。”
邱黎哪里听不出赵今杭话里话外什么意思，分明是对她有点好感，想进一步交往。音乐学院的工作悉数交到秦韵手里之后，一些不成文的规定就此形成。比如秦韵是个公事公办的人，最讨厌年轻教师眉来眼去谈情说爱，严禁学院有办公室恋情。大约也是因此，赵今杭才没敢表现对她有点意思，一调职就立马抓住机会，表达自己还想跟她的关系更近一层。
职场和自然界的食物链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食物链顶端的管理层统治一切，再往下，是他们这些初入职场的人。为了一口饭，大家往往选择退让自己的脾气与底线。
赵今杭和她一样，都是自小从小镇出来的人。毫无背景人脉，脾气谦和温驯。
在退让这种事上，他们是一样的。
邱黎不想再琢磨他话里的含义，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对了，您说的那些需要重点关注的同学，能不能给我发一份名单？”
“哦。”赵今杭回过神来，道，“这个好说，我回头发你。”
一顿饭吃得邱黎不甚自在。
赵今杭给她切的牛排，她一直放在边上没动。期间他问了好几次怎么不吃，她只搪塞过去，说要减肥。赵今杭笑：“你这么瘦还要减，再减就没了。”
饭桌上说的一些话，话里话外都透着无谓的关心与暧昧。邱黎不想同无关的人再牵扯什么，因此婉言谢绝了赵今杭送她回宿舍午休的邀请。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赵今杭便没再进一步，只目送她回去，叮嘱：“路上小心，工作上有事随时和我联系。”
邱黎回去的时候，刚好是午休时间，一点多。她扫了辆共享单车，慢悠悠地骑去学院楼，这个点陈瑾还在睡，她回去的话睡不了多久，可能还会影响她午休。
到自己工位上的时候，冯栋的消息发了过来，问她在做什么。
邱黎对着聊天框沉默了片刻，没想好怎么回。
昨晚的事情，她是不知道冯嘉期怎么跟他讲的，但直觉告诉他，冯栋一定是有些生气了。
这么大岁数的男人还得哄。
邱黎揉了揉脑袋，纠结片刻，头痛地给他回：在办公室。
冯栋：哦。怎么不午休？
邱黎答：有事。
隔了五分钟，冯栋发来一个微信系统自带的太阳表情。
附一段话：你昨天不是说领导乱七八糟布置的事情太多了吗？我今早给你们副院长打了个电话，让她对你照顾一些，看能不能让你带高年级的学生，这样轻松一点。怎么你还是这么忙，中午都不回去休息？这不好的。你要注意身体。
邱黎对着这段话，默然片刻。
后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断断续续地显示了一分钟，冯栋发：小亓好像也是你那个院的，他大四了。昨晚是他把你送回去的对吗？他回来的时候，好像不是很高兴，可能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你。这没关系，你带他的话，你们也能多相处一下。
邱黎看着那段话：“……”
她正踌躇该怎么跟冯栋讲这件事，赵今杭的消息跳了出来。这是给她发来了一份大四学生的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