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章
冷白的月光在少女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她轻声说:“平日我就知道他画的东西厉害,没想到这般了不起。”
食月看了一眼她手上拿的图纸,有些紧张地问:“大师姐,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云师兄前脚才将发明做出来,后脚不知所踪的大师姐就回来了,她不得不多想。
虞泷瞬间识破了她的想法,俏目用力地瞪她一眼:“你以为我是来偷图的啊?臭小子,师姐真是白疼你了。”
食月不好意思地说:“这些都是云师兄废寝忘食呕心沥血画出来的东西,外边儿的人要是知道了,肯定都想要呢。”
“是啊,这样好的东西——”大师姐才感慨到一半,忽然语气一顿,有些生气地说,“他又将自己熬晕了?”
食月诚实地点了点头,温声安抚突然炸毛的大师姐:“不过后来有我跟寒师兄看着,云师兄好歹也能按时吃饭了。”
虞泷松了口气:“还好有你们,否则他这条命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她敛起怒容,沉默了片刻,才说:“你刚才不是问我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吗?我去毗邻云梦泽的几个国家游历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她并不需要有人附和,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看到了一年到头辛苦劳作的农民却养不活自己,看到了贵族官吏强行兼并农民的立命土地,看到了战争害得百万良民沦为贱奴……我看到了许多。以前我从未想过,我吃的粮,种的人竟然吃不上。”
那样的生活对于她来说简直镌刻到了骨子里,食月的眼瞳中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压抑的情绪,只是她垂着眼睫,对方看不见。
她问:“师姐是要做些什么吗?”
“是啊。”少女的目光霎时变得有些渺远,“我要回去,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做我该做的事情。”
食月抬眼看她,虞泷放下手中的图纸,朝她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这是食月第一次见她笑得这样悲悯而克制。
“小师弟,有缘再会。”
虞泷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大师姐回来过。
食月不知道大师姐为什么要悄悄地回来,又悄悄地离去,走的时候也只同她一个人告别——不,如果不是她撞见,或许大师姐也不会同她告别,更不会说这些话。
日子一晃而过到了九月。
金秋九月,正是各国开展升学考试和选拔考试的重要月份。
上旬是先由冕朝开展考试,中旬是揽月、赵、君三个实力大国开展考试,下旬才是剩下的二十多个小国开展考试。
各国国子学和太学中的学子,无需考试就可以直接任命朝廷之官;乡学中的学子,无需考试就可以直接任命乡序之吏,当然也可以参加升学考试,考入国子学和太学,还可以参加选拔考试,每年皇城和王都都会设立考试选拔官吏,但大多都已经被贵族垄断,只有极少数优秀者才能够脱颖而出。
而像蜀青书院这样的私学,因不是官学,学生规模又庞大的缘故,在其中求学的学子并不能被国家直接任命为官吏,但私学学子也可以参加升学考试和选拔考试,标准和乡学学子同等。另外,私学学子若是能在求学期间博得几分才名,也是有可能被额外招选。
从八月下旬的时候,云梦泽各个书院的学子便陆续前往皇城和王都参加考试。
食月跟同窗一起送别此次要去考试的师兄时,算是知道蜀青书院为什么是云梦泽垫底的存在了,原因有四:
一是蜀青书院是一所少有的可以接收女子的书院,虽然书院学子众多,但由于女子不能参加升学考试和选拔考试,所以能参加考试的学子不多;
二是蜀青书院所收学生不分高低贵贱,只要能通过测试,三教九流都收,因此学子资质良莠不齐,不像许多书院只收有一定基础或者优秀的学生;
三是蜀青书院鼓励因材施教、发展兴趣,很多学子学着学着就只专注于某一个领域了,导致单科分数奇高,但总分数却平平无奇,像云师兄便是如此;
四是在蜀青书院中学习全靠自觉,需要什么资源可以找先生协调,但先生绝不会日日督促,用元先生的话来说,就是培养自律的习惯和计划的能力。
鉴于以上四点,蜀青书院只有三十人去赴考时,别的书院能有上百人去赴考。
食月看其他书院都是上百人挤满一条船,而他们蜀青书院则是三十个人提着大包小包挤满了一条船——那大包小包,都是书院的先生和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送的。
“我找云师弟改良了一下,你们一学便会,好用得很!”
有个师兄原先是打渔的好手,便送了几套傻瓜都会用的钓鱼工具,好叫他们在船上没那么无聊,可以一边背书一边垂钓,要是能钓上鱼,还能改善改善伙食。
“来,师弟,拿着,在外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有个师姐原先是做辣口吃食的,便送了好几罐辣子鸡、辣鸭舌、辣牛巴,好叫他们不至于因为吃不好,闹得考试状态都不好。
“师兄,这些都是给你们拿来解闷玩的,不会玩不要紧,我都写有纸条呢。”
当然还少不了云寐发明的那一堆小玩意儿,所有人送的东西加起来林林总总,七七八八,可不得占了大半艘船?
寒生对云寐说:“云师弟,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多看顾一下平师弟。”
云寐连连应声:“包在我身上!”
食月哭笑不得地说:“云师兄,你自己摸摸良心看看,是你看顾我呢,还是我看顾你?”
少年霎时恼红了脸,瞪着食月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不给我留点面子?
寒生还想再说几句,纪铮过来找他了:“寒师弟,我们该上船了。”
他点了点头,对云寐和食月说:“我走了。”
二人有些不舍地说:“寒师兄保重。”
寒生点了点头,跟在纪铮身后走向客船,随着愈走愈高,他一身墨绿衣袍被水面刮来的湖风鼓吹得猎猎作响。
在码头送别的人流盛况空前,一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