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章
万花园。
园中栽种着鲜妍的娇花,更有比花还漂亮的少女,她们温顺地在园中摘花、品茶,时而还要吟诗作画,脸上的笑容无忧无虑,像是忘却了一切烦恼。
没有人记得那些难过的事情。
在万花园外值守的男人们根本无须压低声音,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花一样娇嫩的少女们:“老子喜欢那个穿花裙子的,白胸脯翘屁股,穿成这样不是勾引老子么?”
另一个嘿嘿一笑:“巧了,我也喜欢那个。”
之前说话的男人瞥了他一眼:“一起呗。”
“好好好。”那人连忙一迭声地应道。
类似的对话在男人中发生过无数次,他们之所以这么不避讳,还是因为在江念手底下干活时,最后总能分到捉来的女人作为奖励,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在他们心底,奴隶、女人和牲畜,是一样的东西。
偷跑过来的朱红听得有些面色发白,她本来听朱纯说扶泠、扶汀两姐妹被关押到万花园了,想过来趾高气扬地羞辱她们一番,没想到竟然偷听到平日里瞧不上眼的守卫,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且粗俗的下流话。
这些守卫都是精壮的男人,她听得实在有些害怕,方才朱纯说的那些话瞬间被她抛到了脑后,朱红转身沿着原路又跑回去了。
然才跑到半路,就被一个锦衣黑袍的少年挡住了去路。
少年幽黑的眼珠盯着她,舔舐过人血的煞气霎时扑面而来,朱红遍体生寒,一下子软了膝盖,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无忧蛊的母蛊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朱红不敢看他,低下头害怕地闭上眼睛,她认出来此人是扶汀的便宜表哥了,生怕自己被他认出来,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为他表妹助兴。
当然了,听到自己说不知道之后,也不是没有被他一剑刺死的可能。
然而等了半晌,也没有等来什么动静。
她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这才发现面前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空气了。
不敢相信,他竟然饶过自己了。
朱红知道他想救万花园的那些女子,往回走了几步,想到方才偷听守卫说的那些话,她想了想,又返身朝万花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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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月循着第一次的路又进了密道。
上次来时还看到的炼丹术士已经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密密麻麻的黑球,她看得头皮发麻,搞不好自己一身肉体凡胎今日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想到再也见不到哥哥。
此生无缘见一面失散的家人。
没有将时家满门抄斩的狗皇帝推翻。
有一瞬间她是后悔的。
但是想到这蓬莱岛上有江若亭、小师姐、小师兄……他们对自己这样友善,完全打破了自己对世家贵族的偏见。
就如同水有清浊,人有好坏。
世家子弟也是人,他们之中有坏人,自然也有好人。
还有人如同被搅浑的水,复杂难辨。
乱世难得善心人,她不是冷血的人,别人对她不好,她会记得,他们对她好,她也会记得,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千里奔寻云梦泽,只为给兰寻递一个消息。
食月的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关押江秋无等人的密室,她在暗中留心观察,发现密室很大,大而空旷,没有什么遮蔽物,光线也很昏暗,只有锁着人的地方挂着灯盏。
那日在鲲鹏湖畔见过一眼,所以她能认出脸。
正要朝锁着江秋无的方向而去时,背后的石门突然传出一阵响动,是石门正在被打开的声音。
这一刹那,食月无声无息地纵身一跃,像一尾吸盘鱼紧紧吸附在头顶的石壁上,双眸隐晦地盯着下方的动静。
从石门后走出一个气势强劲的男人,他走到光影中,灯盏照亮了他半张眉目刚俊的侧脸,另外半张……蜿蜒着蠕虫模样的刀疤,在光影和黑暗的边界若隐若现,他的眼中压抑着疯狂和仇恨,宛若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妄生煞气。
食月对他毁了容的半张脸印象极深,一下子就将其认了出来。
此人的武功比起去年增进许多,她不敢掉以轻心,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地盘在石壁上,心中同时盘算是直接出手,还是等男人离开后再行动。
江念蓦地大笑起来,整个密室充斥着他张狂的笑声,笑过后才道:“江崇景,我终于等来了今日!二十五年前你灭我满门,司徒家一百三十口惨死在你的刀下,如今我也要杀光江家,祭奠我司徒家在天之灵!”
他面前是一个被十数条锁链牢牢捆绑在壁上的男人,男人头上的发冠掉了,头发散乱,身上的锦衣也并不完好,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里衣和一条条被鞭打出来的血痕。
男人掀了掀凝着血垢的眼皮,哑着声音说:“我不是江崇景,他已经死了。”
“你是!你就是江崇景!”江念打断他,癫狂地喊道,“你灭我司徒家满门,我就要你亲眼看着江家断子绝孙!你拒绝我求娶白露,我就要你亲眼看着白露嫁给我!”
听他提起自己的妹妹江白露,江秋无眸中掠过一丝痛色,干裂的薄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江白露已经死了。
死了很多年。
大抵是红颜薄命,她惨死在了年轻的十九岁。
她的一生这样短暂,最后仅留下了一个年仅五岁的男孩,而这男孩的生父……江秋无蓦地阖上眼睛,敛去了眼中的情绪。
江念囿于自己的世界中,看起来似乎已经失了神志。
但片刻后,他却又能思维清晰地说:“江若熏是你的女儿,看在我曾经叫过你一声大哥的份上,我会让你见她最后一面,然后再亲手杀死她。”
听他提到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江秋无缓缓睁开眼睛,嘶哑着声音说:“江崇景是不是灭了司徒家满门我不清楚,但是你知道他为何救你,独独将你收养为义子么?”
江念冷笑一声:“自然是他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