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章
食月觉得瞎眼男人是在诓骗她,但是她不愿意放弃一丝一毫变厉害的机会,所以她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渴望又坚定地说:“我想学!”
然后,她竟然看到瞎眼男人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他的双眼紧闭着,朝着她的方向,似在看着她一般说:“好,那我便教你。”
之后,食月便拜他为师,不用师父督促,她每日起得比公鸡啼叫还早,将招式反复练了百次千次,到了日暮才肯歇息。
反倒是师父心疼她,总是说道:“习武不是一日之功,你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不必起得这么早。”
见她练得狠了,还会轻声细语地问道:“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片刻?我给你备了冰镇西瓜和酱醋鸭脚。”
食月正要说不必,听到后半句,立马就扭头道:“来嘞。”
自此,师父就摸清了她的喜好,总是备一些吃食套路她。
其实师父不知道,练功对于她来说并不苦,相比以前遭人践踏搓磨的日子,这半年来她吃得饱,穿得暖,不用担心被打,不用被限制自由,过的可谓是神仙日子了。
食月练功之余还喜欢跑进山林中玩,偶尔是单纯地嬉戏玩耍,更多时候是试试自己新学的招式,在她把竹屋方圆三十里的每一块土地、每一棵树木、每一条溪流、每一只动物都摸透后,师父将真正的心法传承给了她。
此后,她便能“看见”自己的灵台中多了一本无上心法,它看似很薄,实际翻阅起来厚无止尽,除了师父所授,里面还有许多旁的招式。
没等她高兴多久,师父忽然生了重病,整个人的精气神犹如被抽干一般,迅速衰老下去。
食月怀疑是心法的缘故,执意要将心法还给师父。
可是师父不要,他一个病重之人,反倒语气平和地安慰她:“我本就患了不治之症,若不是你来,我早就要死的。”
食月正要说什么,又听他说:“你学有所成,如今也是你该出谷的时候了。”
她下意识道:“师父可以跟我一块儿出谷。”
他摇了摇头:“我已不愿接触尘世,死亡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听他这般平静地面对死亡,食月却有些哽咽,她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但却是第一次面对亲近之人的死亡,她想到师父每日在书房中作的那些画,尽量镇定地问:“师父可还有什么遗愿?”
男人怅然许久,终道:“没有了。”
骗人。
食月内心道,但她没有戳穿师父。
食月十岁时,他死了,食月为他立了一个墓,只要路过此地就会去祭拜。
“师父你看,今天天气还不错,您坟头前的花开得也不错。”
少女将折取的野花花枝编成漂亮的花束和花环,花束摆在墓碑前,花环扣在墓碑上,仿佛戴在了墓主人本人头上。
说了一会子话后,食月站了起来。
“师父,我下次再来看您,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挨得过这个蛊毒,要是挨不过,我就亲自去地府找您了,您可别嫌弃啊。”
食月注视着墓碑,模糊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师父时的情形。
她那时一睁眼,先是感到浑身疼痛,手脚完全都没了直觉,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双眼睛能动,这样的境地叫她内心骤然生惧,想起了在奴隶营中听过的人彘。
好在她眼珠子一扫,看到了自己还齐全的四肢,内心不禁松了一口气。
然而庆幸之余并没有完全打消戒心和恐惧,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冰凉凉的寒侵入骨,她紧咬下唇忍住疼痛,扭头努力看清陌生环境中的摆设。
角落堆着渔网、镰刀……
还、还有超大的水缸???
没等她缓过来,竹屋突然被人推开,食月惊惶地回头。
进来的是一个瞎眼男人,他四肢孔武有力,脸上蓄满糙黑的胡子,乱糟糟的像一团乱麻,双眼紧闭着,眼睑下方有条深色的老疤,身上还带着一股鱼的腥臭味儿。
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食月结结巴巴地问他:“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瞎眼男人冷笑一声,脸转向她这一边:“是你自己落进我的渔网中,害得我背回来了才发现不是新捕的鱼。事已至此,我也不赶你走,你养好伤再滚,听到没?”
她便暗想,这是个孤僻的怪人,脾气很不好。
那时候她年纪虽小,却还隐约记得在男人不修边幅、孤僻怪异的外表之下,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凛冽风骨。
只是师父至死,都没有告诉她真名,只说他叫无岁。
食月拜祭完走到山脚下时,天色已经微暗。
她打马去最近的城池,打算连夜弃陆路、换水路直达云梦泽的不渡岛。
进城时,城中刚好有贵族出城,她和其他进城的普通百姓一同被看守城门的守卫拦截到一旁,等贵族的马车过去了,才准许他们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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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庐城传来消息,有百姓说见到了平月的踪影。”
坐在窗边喝茶的紫衣公子睫毛一颤,釉润的杯口顿在唇边,氤氲的热气染湿唇珠:“在哪里见到的?和画像有几成像?”
陈绽细细说了十几个百姓的证词。
“说辞是否属实?”
“属实。”
谢怀宁突然回首道:“颜清,你立刻去备马车。”
陈绽一怔:“公子要去庐城?”
“对。”
陈绽不解道:“公子为何要大动干戈地去寻此人?”
自从公子上次从云梦泽回来之后,就对平月颇为关注,但缘由他并不知道。
谢怀宁却没有告诉他的打算,有些神游天外地敷衍道:“我自有用意,有些事情现在不便多说,到了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
陈绽犹豫道:“这里到庐城有一昼的车程,来回需要两日,可是君临城派来的人明日便要到了。”
谢怀宁眼神一冷:“那便让他们等着。”
陈绽说:“来的是东厂的人,很可能东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