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了,您暂且在这歇息片刻,奴去去便回。”
食月眸光一动,眼底泛起微光:“嗯,你去吧,我等着。”
片刻后,招福有些激动地回来禀报道:“大人,找着小夜的下落了,他如今在冷宫当中做活,不过在冷宫中被蹉跎久了,他行动有些不便,不能亲自来见您。恰逢今日陛下寿宴,将宴席安排在了平乐宫,否则从翰林院过去就太远了,还显得过于刻意……”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您现在要去见他吗?还是改日?”
食月点头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招福在前带路,将她引进冷宫,食月看着这重重宫墙,应是许久未曾修缮,墙面有些斑驳,对于会武之人来说,这堵宫墙形同虚设,但对于柔弱的宫妃和身份低微的宫奴,却是困住他们一生的牢笼。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阴凉,冬意也越发凛冽,红叶和黄叶簌簌从眼前飘落。
食月踩着一地枯败的落叶,在枯叶被碾压的细碎声中,隐约听见宫墙的另一边不时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
“大人,到地儿了。”
招福小声说着,从一扇年久失修的朱门走了进去。
那门框上都结了蛛网,蛛网上还有一只黑色蜘蛛正在惬意地进食,食月随意地扫了一眼,跟在招福身后走进去。
院子不大,一眼便可尽收眼底。
凡是能落脚的地方,都杂乱无章地摆满了许多一臂宽的大木桶,木桶中堆满了换洗下来的衣物,在不大的空间内散发出浓烈的汗臭味儿。
在众多木桶之中,有一个穿着深蓝色破烂布衣的人正佝偻着背,吃力地从深井中打起一桶水,他拉上来的是一个小木桶,容水量不及大木桶的二十分之一,他用两只粗粝的手掌抓住小木桶的把手,费尽全力将里面的水倒进大木桶中,随后,又将小木桶扔进深井中继续打水。
这里只有他一人,他就是食月要找的小夜。
他明明只有二十一岁,脸上却已经爬满了被风霜吹皱的痕迹,他在做这些时,眼中只有死气沉沉的麻木。
食月的目光跟随着小夜的动作移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招福提高音量唤道:“小夜,还不快来见过大人?”
小夜骤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噗通跪倒在地,上半身乖顺地伏趴着,极尽卑微之态。
食月看着他单薄的脊背,仿佛看见了过去那些年岁的哥哥,心底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她上前两步托着小夜的手臂,放柔了声音说道:“起来吧。”
他却不肯起来,一声也不吭,只十指死死抠着地面上的石砖,有些指甲抠得太用力出了血,浸进地砖缝里。
食月便不再勉强他,蹲着问他:“你叫小夜?”
小夜低低地回,尽管他已经说得够轻了,但声音还是嘶哑得有些刺耳:“……是的大人。”
招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食月的脸色,生怕小夜过于难听的声音触怒了她,却发现她并不以为意,继续温声问道:“小夜,你入宫时是几岁?”
“……十一岁。”
“你能不能告诉我,入宫前你最快乐的日子是在哪里度过的?”
如果说自时家因叛国罪被抄家之后,七岁的小夜便被充作奴隶发卖,几经辗转入了君国宫廷为太监,那么他最快乐的时光,很可能是在时家度过的。
果然不出所料,小夜的眼底掠过一丝光亮,神色间露出一种陷入回忆的痴然。
“……时府,最快乐。”
从他嘶哑的声音中还能听出隐隐的雀跃。
听到小夜的回答,食月心口不禁一跳,喉咙莫名有些发痒:“你还记得时府中都有谁吗?”
大概是说到了不令他感到抗拒的内容,小夜的胆子大了一点,他微微抬起头来,如数家珍般一个一个给她数出来:“有将军、夫人,还有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他们都是好人。”
食月循循善诱:“那你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吗?”
“模样?”
小夜垂下眼睫,长睫盖住了他眼底一掠而过的杀意。
而在食月眼中,他像是畏惧,又像是畏寒,一边瑟缩着单薄的身体,一边抖着声音说道:
“大人……奴、奴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