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淡泊,话却比往时格外地多,“至于我是何人,想必你方才在寿宴上也知晓了。”
他居然在留意平月,食月觉得有些意外,忍不住道:“谢大人莫不是背后长了眼睛?”
“……”
谢怀宁低头饮茶。
食月正在考虑是去是留时,又听他说话了。
“君临城这般大,而这样的吃食店有千万家,能巧遇实属缘分。”他放下茶杯,眼神轻轻一点面前的空座,“平月何不坐下来,与我共饮一桌?”
被少年那双漂亮的,像琉璃一样剔透易碎的眼眸一直注视着,食月有些不忍拒绝:“既然大人相邀,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谢怀宁颔首,垂眸又饮了口茶。
“本店初开张,有二位公子光临,甚觉蓬荜生辉。”小二顿时喜笑颜开,嘴里不要钱似的说着讨巧的话,“小人记得有句俗语叫‘百年修得同船渡’,二位公子曾相见未相识,如今共坐一桌,那可是再有缘不过的事情了。”
谢怀宁从茶杯后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小二才堪堪止住话头。
食月解下披风后坐下来,转头道:“小二,给我菜单。”
不等小二说话,谢怀宁便道:“每种菜色我皆点了一样,一人也吃不完,不如你与我一同品鉴如何?”
如今她的身份是平月,不宜与公子过从甚密,食月正要拒绝,又听他说:“我听闻你甚是推崇长公主的惠民之道,志在万民日日有米可吃,四季有衣可穿,年年有粮可余,家中有钱可医,不知如今是否还志在此道?”
“……”
他们坐在大堂中,周围有不少人侧耳倾听。
食月放下菜单,含笑说:“当然。”
小二一瞧,顿时机灵地捞起菜单,一溜儿退了下去。
片刻后,流水般的菜式陆续送上桌。
食月一眼便瞧见了那道矮思坤,她和公子面前都各放了一份,这道甜食色泽奶白如雪,她轻轻勺了一口,入口即化,冰凉沁甜,唇舌间弥漫着甜而不腻的奶香。
她抬眸,望见公子也在吃着那道甜食。
他用膳的姿态一如从前,透着无法言说的优雅矜贵。
这顿晚食的过程很安静,二人几乎没有交谈。食月看了一眼隔壁,人家两个陌生人拼桌的,一开始还不怎么说话,等酒一上来,一干杯,聊得比他们都像原本相识的人,一顿饭还没吃完,就已经称兄道弟了。
食月饭毕,放下筷子,作揖道:“大人慢用,我告辞了。”
谢怀宁抬睫,瞧着她起身,突然说:“你我有过共饮一桌的情谊,若还以大人相称,未免太过生疏。”
食月眸色微动,这不太像以前的公子能说出来的话。
如今的公子,似乎有一些变了。
她斟酌着说:“那互称姓名?”
谢怀宁点了点头:“可。”
食月从吃食店中走出来时,觉得外面的风刮得有些冷,遂翻身上马,速速赶回家。
吃食店二楼,紫衣公子端然坐着,淡渺的眼神透过窗扉,注视着一人一骑远去,黑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不多时,长街的尽头出现一辆马车,马车的四周护着一队着装齐整的守卫,为首之人,是一名身着银白轻甲的少年,他背负一柄银白红缨长枪,身骑一匹毛色纯白的神骏,像战神一般从天边疾驰而来。
这少年如此神采飞扬,引得不少人侧目而议,少女们更是面红耳赤,眼含倾慕。
陈绽自西域吃食店门口下马,见店内人多,便将长枪交给一旁的下属,自己大步流星地走进店中。
众人的视线追随着一行人上楼,只见这银白轻甲的少年停在一名紫衫公子面前,劝说道:“公子,该回了。”
对面的位置早就人走茶凉,片刻,谢怀宁起身道:“走吧。”
陈绽扶着他上马车,惊觉触手冰凉,没忍住说道:“公子今日怎的这般任性,竟拖着病体瞒着我等从驿站中出来了。”
谢怀宁道:“我并无不适。”
陈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字未说,转头翻身上马。
马蹄声踏踏,马车的轱辘缓缓滚动。
少年坐于马车中,半张玉白的脸庞掩在阴影下,看不清神情,只听他语调温凉地说:“颜清,回去的路上当心些。”
隔着一片薄金的车帘,骑于马上的陈绽眉心微皱,低声道:“今日寿宴,宫中那位敢这般明目张胆?”
“他敢吞并岐海等属国,敢当着我朝使臣的面明目张胆地冠戴十二旒冕,袍绣十二章纹,如今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宁可信其有,况且公子一向神机妙算,陈绽遂转头吩咐属下们都警觉些。
一行人安静地行在路上。
忽然,风中刮来淡淡的铁腥味儿,仿佛有什么长久藏在潮湿暗室中的东西被放出来了。
陈绽警觉道:“小心暗器!”
话音未落,两根细如牛毛的黑色铁针便穿进了马车后面的两名守卫耳中,击破耳膜,骤然流出黑红的毒血。
“暗器有毒,保护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