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拉映棠的手,墨书绕到映棠身后给她披了间斗篷,回头低声吩咐门房,对今夜之事务必守口如瓶,知道是三姑娘的客人,门房也不好说什么,只恭恭敬敬地应下,转身到门外捡起钱袋,等陆鹤进了门,才又将门重新拴上。
仅仅靠着那盏灯笼,只能照见脚下方寸之地,周遭一片漆黑,却并不觉得陌生,回想她在程府的那段日子,不可谓不快活,程家人待她极好,是以她这次回来,却不敢以真面目相见,也是怕连累了程三姑娘的名声。
程若姀扭头瞥见她那顶帷帽,微微抿了抿唇,加快步子引她到房内去,墨书带着陆鹤去隔间小室休息。
房里放了三盆炭火,一盆放在桌下,布了棉罩子隔热,只要坐在那里掀开一角罩子,便能将腿捂的暖烘烘的,程若姀一向惧热,从不在房中准备这些,映棠拢了拢帷帽,自发到桌前坐下。
程若姀便搬了一张凳子到她旁边,倒了一杯热水递来,“楚伯父说你病了,我想去瞧瞧你,你却不在程府,这些日子都住在哪里?”
“在一处庄子养病,近些日子都不打算回城。”
程若姀叹了声气,抬手想帮她将帷帽取下,却见映棠摇了摇头,“我还生着病呢,未免给你过了病气,这帷帽还是不要摘的好。”
这病气哪能说过就过,可是拗不过映棠,程若姀也只好作罢,起身将罩子往映棠腿上拉了拉,问道:“我在厨房给你热了宵夜,现下可要用上一些?”
“还是别了,”映棠拽住她,拍了拍身侧的凳子,“我急着过来找你,为着一件正事,天色不早了,一会儿还得赶着回去,免得叫身边人担心。”
程若姀惊道:“你可是还要出城,你既说自己病了,缘何不给我写信?这一路上来来去去的再着个凉,病情加重了可不好。”
映棠也不瞒着她,便跟她提了韩霁被跟踪一事,“如今各家恐怕都有眼线在盯着,我不好贸然来寻你,且这一两句话也说不清,还是得我亲自来的好,你往后也要仔细府中的下人,以免疏漏让人寻到了错处。我要寻你帮的忙恐怕有些难度,不知姐姐在京中可有相熟的名门千金?”
程家自打程知府去了扬州,便举家搬了过去,以往在京中经营的交情,也随着岁月耗去了不少,留下来的多半是因着姻亲血缘的关系有所保留,是以真论起来,与程若姀谈得上交情的,寥寥无几。
程若姀略微思索了一阵儿,列出几个名字,“相熟虽谈不上,但也能讲几分情面,你问这个做什么?”
能讲几分情面也好,映棠索性开门见山道:“我听闻往年冬日里,东郊都会举办冰嬉盛会,同时开一场喜雪宴,届时太子也会出席。”
冰嬉是往年传统,且日子就定在腊月初六,也就是后日,程家也在受邀之列,程若姀不会嬉冰,是以原本不准备参加,她见映棠问起,拿不准主意,于是说道:“我听母亲提起过,喜雪宴有感上天恩德之意,因此才在东郊开建冰场,作嬉冰比赛,你可是希望我去这喜雪宴?那我便约上迟家的几位妹妹一同前去。”
映棠从怀中取出一只香盒放到桌上,朝程若姀推了推,“届时还要劳烦姐姐替我将这香粉撒在韩家那位大夫人身上,只消让她沾上一点便是,”程若姀欲打开香盒一观,被映棠拦下,特意叮嘱道:“这里头的东西别轻易粘上,我与那韩大夫人有些恩怨,这香粉能激起兽类发狂,用的时候切记小心些,”说完她递上另一盒香粉,要程若姀浸在水中,在贴身携带的丝帕上抹上,撒完香粉后拿来擦手。
她既未言明缘由,想必是有隐情,联想到映棠与韩霁的关系,虽不明白映棠因何与韩大夫人有了仇怨,但映棠既然开了口,就只管站在她这边,程若姀便也不问了,爽快的收下东西,当即便应下了,“小事一桩,凭你姐姐我的本事,哪有不成的道理,对了!方才你问我可有相熟的贵女,又是为着什么?”
“喜雪宴毕竟也是难得的盛会,会在东郊搭建长幔,凡是不愿参与嬉冰的人员都会被邀请至内,听闻还会赏香,只是需得官眷子女才能入内,我欲在廊桥再开一间香露铺子,日子就定在明日,如今制了几样香露,却不想挂在楚家名下,想求姐姐助我将香露带至宴会,破开京城的香露生意。”
当初在扬州,程若姀便借着身份助她推广茶饮,如今不过换了一桩生意,方才还听映棠聊起私怨,转头脑子就转到了生意上,果然是个闲不住的,程若姀心说也好,有这一间新的铺子要经营,总比让她窝在家里胡思乱想要好,也不知那些流言她究竟听到了多少?程若姀暗暗叹气,赶忙扬起笑来,立下承诺说定会奋力一试。
映棠起身向她告谢,屈膝行礼,程若姀赶忙扶住她,“何苦同我这般客气,这两件事本也不难办,你便是说要我将那大夫人打上一巴掌,我也是敢做的。明日我就到你那新开的铺子上逛逛,亲自挑选一瓶香露。”
两人相视一笑,映棠解下披风放在小凳上,“香露的事就麻烦姐姐了,深夜叨扰,我便不多待了。”
程若姀送她出去,在门后目送她上了马车,这才抹了把额头闷出的汗,吩咐墨书将炭火撤下,顺便将香粉研究了一会儿,又才在丫鬟的催促中歇下。
隔日,程若姀给御史家的尹四姑娘递了帖子,邀她到廊桥的昙楼挑选喜雪宴佩戴的首饰,提前打探清楚香露铺子的位置,程若姀嘱咐车夫从铺子门前经过,佯装被店中香味吸引,拉了尹四姑娘进店。
铺子门前还有刚刚燃放的鞭炮碎屑,打眼一观便知是一家新开的铺子,香露不算什么稀罕物,名门大户里通常也会吩咐下人制作一些,以供家中主人享用。
不过这铺子的香露确是好味道,家中所制香露一般味道极淡,留香不足,寥寥几息间挥散出去,不若香粉持久芬芳,尹四姑娘取了一瓶拿在手中晃了晃,就有伙计上前,替她取来柳条蘸取,在面前挥了挥,香露瞬间挥发至空气中,被风带着掠过面颊,留下一抹淡雅。
“好别致的味道,”尹四姑娘忍不住又挥了挥,笑着唤程若姀过来,也叫她闻上一闻。
程若姀自是赞不绝口,也从一旁的架子上挑了一瓶喜欢的取下。
伙计递上柳条,向尹四姑娘介绍她手中的香露,“贵客手中这一瓶名为暗香度,取的是京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