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洛林吵架了。
围绕鸡毛蒜皮,圆心则是令你们各怀心事的禁忌。
“你怎么能怎样?”洛林怔怔地看着你毫不退让的冷酷模样,意有所指。
你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这是我的台词——你大可以做正义的骑士抽身而去,或者卖弄深情故作无知……却偏偏要摆出爱我的模样来审判怀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洛林?”
内心深处的焦躁令你口不择言,洛林睁大了眼睛,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忠犬:“你便是这么想我,伊芙琳?故作深情?我爱你,伊芙琳……你的光明,你的黑暗,我全盘接受!你可以相信我的,我只是……只是……”他转过脸去看地上凋零的木樨。
从他选择你,他便知道你不是玫瑰,而是荆棘。
你只是理智地保留把柄:“我没有,洛林。你所猜想的一切都是捕风捉影。”
你依旧不相信他。
他看着你,嘴唇嗫嚅,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匆匆抓走了帽子扣在头上,将帽檐拉低,临行前还不忘提醒:
“我出去转转,待会回来……明日出发,你早点休息。”
洛林没有回来。
他的行李还放在房间中。
订好的马车询问你是否照原计划出行,你固执地等待许久还是只能放弃成行。
他没有遵循约定,此前从来没有有过。
“他一定是抛弃了你。”
很多人这么说,带着看好戏的神情,猜测又是一桩“负心薄幸”的风月案。
你找了许多地方,但是洛林依旧仿佛蒸发一般不见踪影。
谁能伤害一个挺拔有素的骑士?
你走到了湖边,看见沉寂许久的人鱼再次出现。
不同以往的谄媚可怜,他坐在高高的岩石上,倨傲又漠然地带着淡淡不耐审视着这个人间。
“真是见鬼。”
好像一切都在脱离正轨。
人鱼俯视着你,露出个上位者掌控一切的笑容。
你几乎被挑衅到了,但下一秒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炸裂在脑海。
不容许犹豫,你三两下扯掉了外裙跳入冰冷的湖水。
人鱼懒洋洋地仰头感受阳光的温度,哂笑一声,才慢悠悠地紧随你没入水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概是你在水下失了一个漫长的神,直到肺快要炸掉的哀鸣逼迫你上岸那般久远。
你湿漉漉地拖着裙子一步一步地上岸。
深深呼吸着林中潮湿的新鲜空气,然而你却被刺激到干呕。
你几乎是要把记忆呕出去那般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谁能想到风景秀丽的湖面下,数具尸体被水草束缚着站立着漂浮在水底,只能瞪着无神放大的瞳孔,隔着浑浊的湖面,看那点破碎的日光。
这是人鱼的恶趣味。
而其中洛林快要断裂的脖子大概是他的私心。
是如同已成惯性的守护?还是蓄谋已久的反击?
但你来不及思考这些事情。
你甚至无暇顾及悲伤与愤怒。
毕竟洛林是公爵大人的爱子,是被继承人珍爱的弟弟,得到过国王的赏识,与王子一同长大。
他的失踪绝不会像那些乡巴佬一样被轻描淡写地揭过。
家族的荣光尚未光复,如若你陷入人鱼带来的丑闻,便是遂了旁人的心愿。
你必须替这条该死的鱼遮掩,否则再无转圜余地。
镇上传言,那个流放来的贵族小姐被表妹卷走家财且勾走了未婚夫。
小姐于熟睡中被放火谋害,如今也是一无所有。
真是可怜。
“伊芙琳,我弟弟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可能背叛你。”
不怒自威的男子在你床前摩挲着戒指,神情肃穆。
你的嗓子被烟熏坏了,十分干涩疼痛,只能虚弱地点头回应:“我相信他……请你将他好好地带回来,只要他安全……”
男人经过调查知晓表妹成为贵族的心愿,不由自主地带入了偏见。
他点点头,低声允诺:“我会的,他一定是被欺骗了。在找到他之前,我会替他好好照顾你。”
明明是漏洞百出的谎言,却因为洛林的爱意被视而不见。
你将终究如愿。
你裹着风帽,路过湖边。
那日你连夜装作表妹雇佣马车出镇,令镇上存在感稀薄的少年换上洛林的衣裳,先令车夫与少年吃下有毒的食物,等到既定地点,再金蝉脱壳,眼睁睁看着马车分崩离析,坠入悬崖。
而等这道铁门锁死,你会设法推倒这幢旧宅,填死院中湖泊与吃糖,这样人鱼的作品以及被缢死沉湖的表妹也将无人发现。
说起人鱼,不听话的宠物不值得留恋。
杀死表妹前,你先投喂了他带有□□物的鱼肉。
人鱼很狡猾,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你的意图,一直在水底不愿出来。
你百般哄骗,他才施施然浮出水面。
而你抓准时机,只等他脑袋露出水面,便开了枪。
水面泛滥起的银色的血液让你如雷鸣的心跳缓解了许多,在期初霰弹爆裂的波澜平静后,终究恢复死寂。
你不敢贸然下水,但你向来打猎百发百中,这条人鱼的脑壳一定已经炸裂。
“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
仆从毕恭毕敬地行礼,但下一秒却望着远处的湖面呢喃自语:“那些……是什么啊?”
你们疑惑地回首望去。
狭小的湖面上飘起了苍白灰绿的面容,湖边散落着不同主人的衣物和服饰,像是偌大细细密密的蛛网,等你画地为牢。
你机械地听着周遭仆从的奔走呼喊,感受到身旁男人疾步跑过带起的空气流动。
你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白得像鬼。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明明就差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