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谁。
这是他的月亮,正朝他而来。
咏夜一把拽住花灼的腕子,用力往上一带。随即回身,将刀一抛,刃便刺入了脚下的石壁。借力踩踏,避开了近在咫尺的刀轮。
沧浪自觉抽身,再次回到主人手中。
咏夜扯着花灼,在光滑的岩壁上飞攀。
逆着山中的晚风,她的发辫飞扬起来,披上澄明的月色。
花灼应该同往日那般,故作轻松地笑笑,说一句,谢女侠救命之恩。
可此时,他看着咏夜的背影,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没想过,危急时刻,或许会有人出手相救,今日围观的,不乏花灼旧日故交,应了花家的请求前来助力。
谁都能救他,可谁都没有。
唯独不该是咏夜,可她却出现了。
按照规矩,有神主下场,便视为争夺。
擢选大阵随即而变。军阵机甲尽数消失,巨石阵中央横空辟出了一座擂台。
花灼刚站稳了脚,便被拦在了擂台之外。此后的较量,便与他无关了。
“你……”他对着咏夜的背影刚想说什么,人家却头也没回上了擂。
沉桐本都得逞了,却被这半路杀出来的陌生女子截了胡。
他脸上,将痛失好友的悲壮与自责都摆好了,现下局面来了个大反转,那表情一时间五味杂陈,红红绿绿格外精彩。
“你是何人?”他不认得咏夜,“为何要来夺人之美?”
“中山神主,咏夜。”她眼都不抬,转了一下腕子,刀锋便向前。
“原来是中山神主。”沉桐不知咏夜和花灼的渊源,更不她的脾气,便天真的以为此事还有的商量,于是一拱手,恭敬道,“请神主高抬贵手,你我素无仇怨,今日又为何与我争抢……”
但咏夜可没觉得这事还能有什么可回旋的,且这人心思不正,还过分话多,长相模样嘛也就那么回事,一无是处之辈,无需与他浪费时间。
沉桐这厢有礼尚未演完,对面一刀就劈下来了。
这可是咏夜啊,出刀快如鬼魅。好在只是一个警告,没有落在实处,而是砍在了他的剑锋上。
他的手腕立刻就麻了,五指狰狞着僵直不可动,那把平平无奇的剑还未脱手,便断成了两半。
沉桐傻眼了,这女子看上去就不像善茬,动起手来,更是有如恶鬼。
“换你自己的剑。”咏夜抬了抬下巴,继而补充道:“就别跟我演了。”
沉桐换了剑,但心知肚明,没有术法,自己就算豁出性命也打不过眼前这位。他不知咏夜和花灼的交情,便当这位中山神主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者是因看中花灼功夫不错,想来抢一个神官。于是仍抱着讨价还价的侥幸。
“山神,您今日下场,若有什么提点,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大可不必如此……”
“你要认输吗?”这是咏夜第二次打断他的话。
凭谁都看出来了,中山神心中有气。
至于具体在气什么,可不是三两句便能说完的。
“我……”被这么一问,沉桐还真犹豫了片刻,要不认输算了。
可这也太丢人了些,于是硬着头皮道:“当然不认输。”
如此,回应他的,便直接是咏夜的刀了。
她想速战速决,故而每一刀、每一步都走得极狠,将对手往绝路上逼。
藏锋无影,她的刀与她的人,快如鬼魅,沉桐根本无暇反应,就被困在刀光影刃之间,忙乱如陀螺。
从一个陀螺身上寻破绽,她闭着眼都能做到。
一下挑开对方的剑,手腕继而翻转,收了白刃,当胸怼了一刀柄。刻意不下杀手,但刻意下了重手。被这一怼,沉桐只觉得腔子剧痛,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整个人朝后跌去。
咏夜冷笑,不就是演吗?谁还不会演了。
她伸手,佯装去拉他,攥住了腕子向前带,将人扯回来,手底下一转,咔擦,这胳膊便脱臼了。
“你!”沉桐疼得龇牙咧嘴,几乎要恼羞成怒了。
趁着双方拉近了距离,咏夜的脖颈就在眼前,他取了腰间匕首,上来便要割喉。
如果一个刺客,将自己的弱点赤裸裸摊开了,送到你眼前,便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这是个欲擒故纵的圈套。第二,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沉桐的情况属于后者。
他的小匕首闪着寒光,刚抬到咏夜肩膀的位置,就被捏住了手腕,那腕子便再也不算是他自己的腕子,丝毫不听控制,动弹不得。
就这么被掰着往后一折,发出清脆的骨碎之声。
咏夜没有放,反而就着沉桐的断手,攥紧了那匕首,刀尖翻转,朝着对方的脖颈而去。
这是要杀人吗?
沉桐尖叫一声:“山神饶命。”吓得双目紧闭,脖子几乎缩进前胸里。
咏夜当然没有下杀手,匕首沿着脖颈过去,削掉了一缕头发,而后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胜负已分。
全程不到一盏茶饿功夫。
最耐人寻味的,是咏夜这一套打法,看似凶猛,但细细研究,她全程,仅用右手以刀柄出了一击而已,其后所有招式,皆是以赤空左手,完成了这场对垒。
围观的人都不傻,这可是狠狠下了沉桐一个面子。
然观沉桐千钧一发之际,对花灼的所作所为,很有借刀杀人的嫌疑,那群惯讲明哲保身的仙,也不敢妄加揣测,更不好同开局时那般,明目张胆为沉桐说话了。
胜负已分,大阵消散。
咏夜不打算久留,收刀欲走。
沉桐却从后面追上来。
“中山神可敢与我拼一场法术?”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方才你是胜之不武!”
真刀真枪他不行,但用起术法,可就能扬眉吐气了。
咏夜那收了一半的刀,闻此停了下来,她眯着刀子眼,直勾勾看着沉桐,仿佛下一个瞬间,便能抽出白刃将这人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