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动?”花灼被她这含含糊糊的措辞逗乐,“你是想说,我岂不是要被一眼看到底了?”
咏夜没接话,算是默许。
“这有什么的,想看就看呗。神主想看什么,看多久都行。”
咏夜觉得,这话说得故意含混,仿佛她真揣了偷窥的鬼心思,现下曝露出来,反而还得了他的宽恕。
就很搓火。
于是没理这茬,硬生硬气道:“那你快写笺子吧,可写详尽了,不然我再看漏了。”
其实倒还真没太多可写。
主要是,就连花灼自己,对飞廉遗命都知之甚少。可循着找的线索就那么几个。
一是直接从飞廉身上下手。可这回进的是花灼的往生,能得见的也仅仅是与花灼相关的飞廉,蛛丝马迹或有,想勘全貌就难了。
其二,就是从被烧毁的风神宫入手,循着东风被褫夺这个重点,求索当时的书面记录,或许还能找到一些花灼未曾挂心,事实上却尤为重要的细节。
“那我要是碰上了曾经的你,要躲吧?”咏夜问。
“不是曾经的我,那东西叫幻偶。”他倒是偏要先纠正这个,才又往下说,“这其三,便是从幻偶下手,你跟他聊聊天,说不定能套出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线索。”
他这话说得,当真只把幻偶当成个工具人,与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划得泾渭分明。
“还要聊天啊。”咏夜头疼了,跟那样一个说真不真说假不假的幻影,一时还真不知该拿怎么样的口吻去聊,“这可聊什么?要不你再给我个,上次去沧浪阁时的空无咒,我隐了行迹,偷偷观察一下。”
花灼摇摇头,脸上倒笑了,这笑容怎么看,都颇有自得之意。
“那没用,我好歹是个纵风的,怎么可能会被空无咒骗了。”
风,即是气,是境,是全局。即便是屏息凝气,一动不动地站着,于纵风的人来说,却无异于石子入深潭,水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行吧。
咏夜没搭理那双得意的狐狸眼,认命道;“那我聊聊试试吧,反正只是个幻偶。不过呀,”她话锋一转,觉得很有必要确定一下自己的安危,“你从前,脾气也还好吧?我进去可真就算横空闯入的陌生人,你那幻偶不会跟我动手吧。”
有一说一,全盛时候的花灼,她是真打不过。
“这倒不必担心。不是……怎么?就我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怎得还能忧心我从前是个暴虐的?”
狐狸这可就不乐意了。
“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吗,又不是针对你。”
狐狸哦了一声,听着还是不情不愿,就跟个被冤枉的小孩似的。
“不过呢。”他眨眨眼,不知是何居心地提醒道,“你若真碰上了我的幻偶,跟他说话,还是谨慎些为好。”
“嗯?”咏夜当下便谨慎起来了,“什么意思?”
“我从前,暴虐是肯定不暴虐的,脾气秉性也与现在没大区别。但是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被动。”
“啊?”咏夜迷糊了。
被动,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总之你注意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宽心。”刚给了个警钟,却立刻反过来宽慰,“如若真出了事,你就拿山神印给我报个信,我当即过去,那幻偶自然就消了。”
他说着摊开手心,山神印熠熠发光,咏夜垂着手,只觉掌中一暖。
不动声色地,花灼的心意也因这牵连,缠绵地朝她蔓延而来。像是读懂了她的忧虑一般,温暖地笼罩。
事实上,花灼也确实读懂了。
咏夜在自己事情上,想来是个不惧天地,敢做敢赌的,可一旦身上担了别人的期许,就变得严谨而慎重。她不怕负责,但却不想因自己的疏漏,而让委托之人承担半分的风险与恶果。
这是一个刺客法条。她从小以此束缚自己,已是习惯了。
或者,或许,在她意识不到的角落里,也可理解为:越是在意珍重的,就反而越不敢妄动,以致于会质疑自己的能耐。
可能吧,可以这样理解。
而花灼,却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仿佛今日所托,轻如儿戏,即便无功而返,也没什么。但他所传达过来的,温柔的心境,却并非无所谓,而是恰恰相反地笃信,没有一丝一毫的忧虑。甚至没有一点郑重其事的托付之意,因那样反而会给人压力。
他只是自然而然又顺理成章地让咏夜明白,这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件大事,就像劳你递我一杯茶盏,无关托付,也无关责任。
“来吧。”
他拎起往生伞,走近咏夜,伞骨缓缓撑起,墨色的雾气从伞中流露而出,漆黑的伞面完全张开,将他们拢在其
下。
二人按照规矩,念了开启伞中之境的口诀。
雾气昭昭,只是一瞬,屋中已不见人影,空留一把复而紧闭的黑伞,安静地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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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伞,就像一座高阁。
进来是正厅,若沿着两旁的旋梯往上走,你将在不可计数的房间里,窥探到各种各样隐晦的秘密。
但前提,需得送上你怀揣的魂灵。
正厅所见,空旷而诡异。可以说毫无陈设,也可说看不出陈设。
四周晦暗无灯烛,进门只见得中央摆了一口黑漆漆大缸,盛满了清水。水缸后置一高足长案,案上有一镂金小香炉。除此之外,不见其他。
这是一座“回”字中空楼,所以,此处既能说是正厅,又能说叫天井。
抬头仰望,高不见尽头,却能见得从上面层层摇落下的天光。
不偏不斜,打在缸口,被里面的水面倒映着,明明晃晃,空气中也带了水的粼粼光影。
咏夜有些迷茫,她扯了扯花灼的袖子,问:“这什么阵仗,你会用这个伞吗?”
“我没用过,但我将使用章程读得很透彻。”
花灼领着她往前走。
“说是,将一缕魂魄投在水缸里,就会浮上一个布条,其上写着灵魂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