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应该从头至尾都说不知道,她却在这儿给我犹抱琵琶。”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花灼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拿着筷子在汤碗里胡搅,显然是有些头大,“她跟咱们素昧平生的,原本不该搞这些有的没的,但现在看来,十一娘别有用心无疑了,只是不知道是她本意,还是谭延昭的授意。”
咏夜没说话,席面上静止了片刻,她突然推开椅子往书案走。
“咱们找个纸笔。”
花灼抱臂靠在桌沿上,看着咏夜在白纸中央提笔“十一娘”。
“我有一个简单粗暴但是保险的推演法子。”咏夜靠在椅背上,抬头看他,“既然我们可以确定,十一娘有问题,那么姑且将她给出的所有切实的讯息,都当作别有用心。”
“比如说?”
“比如,她说自己现跑去南市卿处查得我们是神仙,但我们分析了时间差,她必然在扯谎。那么可以肯定,今晚选中我们是早有计划。至于她为何非要把谭延昭抖搂出来,要么是挑起我们与南市卿的敌对,等待坐收渔翁之利。要么就是在暗示谭延昭可能对我们不利,以此投桃,来谋求我们报个李子回去。”
“那么后来,她说飞廉对姮娥当雅人前的事情很感兴趣。”花灼顺着咏夜的思路往下捋,“明明可以随便用什么说辞来对付我们,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钩子。欲说还休,在暗示什么呢?”
“还有我的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偏偏对我的刀感兴趣。消磨时间?”咏夜扯了扯嘴角,“咱们三个坐下来打几圈牌不好吗?却捧出了一堆暗器。”
她默默将唇线抿住,显而易见的古怪,自己当时竟然毫无察觉,果然是安逸日子过得久了,直觉就生疏了。
咏夜抬起眼,花灼的目光对上来,他们想的是同一个东西。
那个被当做礼物的机关球弩。
这个弩,比咏夜从前见过的都更精巧,不过原理构造上,应该大差不差。
她示意花灼靠后些,然后发动了球弩的机关。
随着机关球的转动,十三枚锋利的钢针沿着既定的轨道发射出去,一根接着一根,回环相扣,铛铛铛钉进面前的柜子上,两指厚的硬木,被利落贯穿,只留下微小的孔洞。
这响动不小,隔壁当即有人喊起来:“谁啊!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咏夜恍若未闻,她在为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困扰。
谭延昭是个谨慎到变态的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十一娘,即便是欢魁娘子,手里竟然能有如此强悍的凶器吗?
这是被允许的,又或是,她私藏的吗?
球弩空了,咏夜手指摸索着轻轻一按,咔擦弹出一个小匣子,应该是装钢针的地方。
手指往里一探,拽出一张小纸条。
她轻声笑了。
“你来看。”咏夜勾勾手,“欢魁娘子在这儿等着咱们呢。”
花灼从后面靠过来,微微低头,视线越过咏夜的肩膀。
很小的一片纸,上头的墨迹被蹭飞了,显然是才写好就匆忙放进来了。
字迹很漂亮:初四,酉时,城河泛舟,可议旧事。
十一娘,有她自己的小算盘。
二十四正是数九第八,七九河开,□□燕来。按照南市浓厚的商贾之风,可不得有个说法就要庆贺一番。所以这一天,须尽欢的姑娘公子们春日休沐,踏青赏景,亦可与贵客、友人相邀同行。
只看私交,不谈价钱。
“去吗?”花灼的声音划过耳畔,从身后很没分寸地半拥着她,将纸片拈到自己指间。
又在咏夜回避之前,很有分寸地退开了。
蜻蜓点水,你没法跟蜻蜓发脾气。
“去,送上门了,为什么不去?”咏夜的语气平淡,却没有回过头。
她重新回到桌案前,提笔,纸面上落下一个“谭”字。
“阿夜。”花灼感知到她的心思,所以急于打消那危险的念头,“这里是逐神坎,南市,谭延昭树大根深。”
“我知道谭延昭绝非善类,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们没有证据,阿夜,不要冒险。”
不要为了我冒险。
“放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咏夜抬起手,纸张在燃烧的灯火中蜷缩成灰烬。
花灼松了一口气,他相信咏夜的话。
在确认一击毙命之前,刺客不会出剑。
-
时已夜深,整个南市都陷入了酣睡,唯有一处,须尽欢,仍旧灯火通明。
十一娘沿着长廊,穿过连房门也遮不干净的暧昧嬉闹之声,顺着楼梯往上走。
在那间熟悉的屋子外,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然后叩响了门。
谭延昭的屋里极暖,熏香也极妖冶,一迈进去,阵阵滚烫的香风便裹挟而来,尽管只在寝衣外披了薄薄的单袍,也觉得燥热地发昏发困。
“主儿,这么晚了,还不歇吗?”
这句话从十一娘口中说出来,听不出一丁点奉承,仿佛是最亲密的人之间,自然而然地关切。
“到这儿来。”谭延昭慵懒的声音从床帐里传出。
十一娘轻车熟路地绕过屏风和长幔,跪坐在床边。几缕长发散落在榻上,被谭延昭缠在指间把玩。
“他们走了?”
“宵禁前就走了。”
“这么快?都聊了什么啊?”谭延昭问得很随意,就像是问晚饭吃了什么一样随意。
“不出您所料,他们对我母亲很感兴趣。我便按您的吩咐,草草敷衍几句,想办法将人打发走了。”
“草草敷衍?”谭延昭显然对这简简单单四个字不满意,“怎么敷衍的,说来听听。”
十一娘笑了,仿佛是一个跟长辈邀功的孩子。
“我一早就想好了,无论他们问什么,只装傻。但那毕竟是我母亲,全都一问三不知,又太假,所以就编了些细枝末节的。说他们打听的,那个兄长,喜欢听母亲唱歌,喜欢给我带些果子吃食。他们特意问的,我统统说,当时年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