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腿。这石块很沉,他每次动作都相当于把伤处往石尖上碾,血和灰黏在一起。
“你别动,”易媗看得肉疼,“我来试着搬开,你动作快一点,我怕抱不住。”
易媗感觉自己这辈子没用过这么大的劲,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抱起来,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询问。
好在对方贴心地说了一句“好了”,瞬间浑身的力气都散了。
石块重重砸在地上,易媗晃了几步才站稳,手臂脱臼似的直直垂着。
易媗兀自甩着胳膊,想看看还使不使得上劲儿。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微瘸着腿站到她身边,弯腰查看她的手臂。
他捏一捏易媗的手臂关节,说,“没有脱臼,可能是肌肉拉伤。”翻看她手臂上的划伤,结了痂的伤口因为过度用力裂开,又开始冒血。
离得近了,易媗听清了他的声音。
“闻愈?”
对方动作顿了顿,站直身体。
他身穿防暴服,防护面罩和头盔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双熟悉的桃花眼,正是闻愈。
易媗没多问,头点了点楼上,“我还有两个同事在楼里。”
军方接手现场,帮易媗把她们的资料都找出来,把送筠舒和连薰回家。
易媗坐在闻愈的车上。
闻愈没有看她,突然开口,音色哀凉,“爱民广场出事了。”
易媗怔住,眼睛倏地不敢眨动。
爱民广场是今年十一区官方举办节日聚会的地点。按照以往数据,大概有五万五千人流量。
闻愈继续说,“到我离开前,死亡六千人,重伤一万一千人,轻伤一万七千人。”
易媗觉得耳朵与心都空了,风呼呼地灌进来。
“医院已经严重人手不足,我们只能在家处理伤口。”
易媗不说话。闻愈紧了紧开车的手,他很想听易媗说点什么。
他又问,“你为什么在学校?今天放假。”
易媗的唇终于分开,声音又缓又轻,“我和同事在赶教材进度。”又问,“你呢?”
“我跟着那个人过来的。”
易媗知道闻愈指的是他打死的那个人。
“你救了我一命。”
闻愈喉头发紧,使劲咬牙发泄自己的愤怒和后怕。情绪高涨到快要失控,他猛地踩下刹车。
易媗因为惯性撞上靠背,不解地看向他。
闻愈深呼吸,胸膛大幅度起伏,转过头看她,眼睛里的情绪浓得像是要哭出来。
“我哪里救了你,我差点害死你。他是因为知道我在附近,而你恰巧出来,把你当成我的人才会开枪,不然不会无端暴露自己。”
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能那么及时救下易媗。
闻愈一瞬不瞬地看着易媗,十一区遭重创,他又差点害死易媗,两件事都压得他喘不过气,眼睛激起红血丝。
易媗也在后怕,她在筠舒和连薰的面前勉强克制自己的恐惧,但很多时候她的身体都是僵硬的,根本不敢回想开向她的那一枪。
“但你还是救下了我,这就足够了。”易媗尽力去安慰他。
闻愈兀自整理情绪,重新发动车子。
四月末的晚风应当是很舒适的。
可这阵风里卷着血肉在经过一个温暖的下午蒸腾过后的浓重血腥味。
顷刻间钻进易媗的鼻腔,她直接干呕出声。
闻愈立即关上车窗,将水递给易媗。
车经过爱民广场的一角,易媗从车窗看过去。
公园的地面被炸得翻鼓起来,大树连根倒下;有一些人在拿着水管冲洗残存的平坦地面,水冲下去,黑漆漆的地面就露出原本的乳白出来,脏水被排到广场边缘,易媗看到那是淡红的颜色;花坛边堆着几只鞋,还有几根柱状物,都是黑色的,易媗看不清那是鞋,还是脚,或者腿,手臂。
到易媗家后,闻愈熟练地取出医药箱,和他上次来放在一样的位置。
闻愈先给易媗处理手臂上的伤,上了药用纱布缠好。
他剥开裤腿,易媗看见创口,眼皮跳了跳。
如果是在平时,她一定会带闻愈去医院,可现在他自己拿起了镊子。
“你可以帮我打一下手电筒吗?”闻愈递给她。
易媗在他腿边蹲下,照向创口。
“害怕就闭眼。”
大概是今天大家的心都受了重伤,闻愈前所未有的温柔。
易媗没闭眼,她看着闻愈用镊子拨开表面凝固的一层血痂,从创口夹出了碎石和土砾,黑色的血流出来。
闻愈给自己处理好伤口。
他看着易媗,易媗也看向他。
在他开口之前,易媗抢先问出口,
“今晚可以留下吗?”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足以让闻愈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