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公公还道再骂,此女竟不知避讳圣上之名讳,实在是大不敬。
可李成只是摆摆手道:“拿纸笔来!”
很快一道情真意切的许诺书便已写就,李成在腰间摸索了一番,择出一块玉佩道:“这是孤及冠之时,先皇所赠,意义非凡,如今自可交予圣女以做信物。”
格桑正待接过,李成却将玉佩往回一收,意味不明地笑道:“孤给了圣女信物,圣女是否也应当给孤一个信物以做交换。”
格桑调笑道:“圣上还怕我跑了不成,既然您不放心,我这有一枚狼牙,乃是我十六岁时亲手所猎,而后亲手打磨的,意义同样不一般。”
说着便从脖颈上取下那一枚狼牙来。
李成接过这一枚狼牙,只当这是丹薙人的习俗,并未多想。
二人交换过信物,格桑便将许诺书收起,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目的达成地如此轻易,格桑本以为之后还要和中原人打一番太极,走一些繁琐的流程。
谁知皇帝李成却像在着急什么似的,传统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等流程皆定在两日内迅速完成,而朝中竟然无人反对,正式的册封仪式就定在两日后。
原已打算与中原人好好拉扯一番、争取最大利益化的丹薙使团临到关键时刻了竟发现无需他们费什么口舌。
皇帝大手一挥,将他们提出的条件全部应下,甚至还额外增加了绢三千匹、银二百万两、茶二万斤、盐三百万斤以做聘礼。
大梁国力之雄厚可见一斑。
灯火摇曳间,格桑自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来,细细地看着上面的缀饰,当时那个人说:“若是圣女能接受其中的条件,那我们的交易就算正式达成。”
玉佩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雕着代表皇权的龙纹,那所谓的条件应当藏在其它的缀饰当中。
木珠、绳结……
格桑回想起先前见到的几个腰间配玉的人,他们的玉佩上点缀的似乎都是类似材质的玉珠一类,有些甚至珠子上也有雕花,应当是身份与财富的象征。
那为什么这个玉佩上缀的却是木珠?且一点不似寻常珠子般圆润。
格桑捏住这颗珠子左右查看,始终没有什么头绪。
直到仓拉进来禀报:“公主,水已备好,可以沐浴了。”
格桑收起玉佩,随着仓拉去往隔间。
此处与草原的洗浴习惯并不相同,水在草原上是很珍贵的东西,尽管她身为公主,住在位置最好的王庭,无需过分担心日常用水,但也绝不会像中原这般大量用水,她知道还有许许多多的普通牧民们取水用水是相当拮据困难的。
而中原多雨多江河湖泊,还可以凿井自地下取水使用。
物以稀为贵,随处可见之物自然也就算不上珍贵。
隔间几个中原的侍女正在往水中加入一些洗浴用的香料等物,格桑褪衣之后便浸入了水中,任由几名侍女替她洗头擦背。
她对于陌生的一切都会抱有好奇与学习的心态,只见其中一个侍女捧起筐中几颗果子一样的东西来回搓动,不多时便搓出了许多泡沫,而后将泡沫涂抹在她的发上,来回揉搓以做清洁。
格桑表示有些好奇,让侍女递给她几颗果子细细查看。
将果子拿在手上的那一刻格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也许这就是她方才思索不得的答案。
果然,掰开果肉,里面果核的形状与那颗珠子颇为相似,都是一种接近于黑的颜色,难怪她在那个珠子上没有见到什么木纹,还以为是打磨之后的结果。
“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格桑询问一旁的侍女道。
侍女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回道:“回圣女,此乃‘鬼见愁’,也叫‘无患子’。”
鬼见愁、无患子……
许是侍女见她较好说话,比较随和的样子,又补充道:“此果在我们这象征着吉祥平安、无患无灾,且果皮果肉可做清洁之效,洗头、净手、浣衣均可,若是没有皂角的时候也可用来沐浴。”
格桑听她说得这样详细,转头对她感激一笑:“多谢告知,你不必如此多礼。”
侍女谢礼之后便继续做手上的事了。
格桑低头思量。
无患子、无灾无患、无子……?
格桑轻轻笑了笑,这位陛下的想法与她真是不谋而合呢。
不管这位陛下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不想要一个有着两族血脉的孩子,她可不愿意为了一个未知的孩子去鬼门关走一遭。
若是因此失了性命,那她所有的谋划岂不都是一场空,她绝不甘心如此,总有一天她要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沐浴完毕后,侍女欲服侍格桑穿衣,格桑只是表示拒绝,她不太喜欢生活琐事完全依赖于她人。
侍女可以为她料理好很多琐碎,不需要她费心于一些细枝末节,但完全的依赖只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废物。
格桑回到了自己的屋中,仓拉正在帮她整理明日所需穿戴。
见到她回来,仓拉抬起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格桑有些好笑似的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有什么想说的说便是了。”
说着将身后的门合上。
仓拉有些失落地看着手中的嫁衣,问道:“公主……当真要做这自囚之事么?”
格桑关门的手略有些停顿,神色落寞,转过身对着仓拉时却又重新挂上了一丝浅浅的笑容:“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仓拉自然明白公主心中抱负,只是……”
只是一时自囚,不知何日才能重新回到广阔的天空。
公主明明是草原上的海东青,却被迫自剪双翼,装作那金丝雀。
本可以自由翱翔于天际,本该是草原上最受尊崇、最有资格登上汗位的人,如今却要来做一只依附于他人的笼中鸟。
作为陪伴公主最久的人,与公主一起有过最快活的日子的人,仓拉很难不为她感到不甘与难过。
话还没说完她便有些哽咽,高大的身躯此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格桑却像明白她的未竟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