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盖顶,半夜突然下起了雨,可即便是瓢泼般的大雨,依旧挡不住某些人的脚步。
经过大半夜搜寻,孟瑾年终于确定叶颜已回到了顾宅,而昨夜惊动侍卫之人,极有可能是那位顾公子。
清早,一辆马车停在顾宅大门外。
孟瑾年口中咀嚼着“顾远之”这三个字,唇角倏尔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姓顾,又有如此容貌,老何,你来猜猜此人身份。”
老何笑笑:“小侯爷心中已有答案,何必来问老何。”
小侯爷哼笑一声,“好一个世无双公子,世人皆被他一副好皮囊迷了眼,却不知他还有一身好武艺!”
他蓦地转过头问老何:“你说我该不该把顾长卿在临江的消息送给启国老皇帝?”多简单的事啊,只要顾长卿一走,阿颜还不得乖乖跟自己回去?
“请恕老何不想回答您的问题,小侯爷自行定夺便是。”老何语气淡然,脸上没什么表情。
都用上“您”了,孟瑾年哪还看不出老何动气了,忙敛去嬉笑,“开玩笑的,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他假模假样叹了口气,感慨到,“顾家也不容易啊!”
“哼!”老何剜了小侯爷一眼,虽知小侯爷在说笑,却还是忍不住提醒,“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望小侯爷切记!”
小侯爷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连声应到:“记得,记得。”
忽而又埋怨起来:“往后你在阿颜面前可不许再笑话我,昨日害我差点下不来台。”
老何也摆出虚心受教的模样,“是是是,老何不该笑小侯爷信口开河将自己吹嘘得天花乱坠。”
“……”
“啊不,应该说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我有那么差劲吗?”小侯爷板起脸表示不服。
“那倒不是,小侯爷在许多方面还是很杰出,不过……”
不过老何也说上来,说小侯爷“恶语伤人”吧,可伤的又都是该伤之人;说小侯爷“强人所难”吧,强的似乎也是该难之人——小侯爷顶多算快人快语敢说敢做。
至于“家教甚严”,也不好说,不严的时候小侯爷要去圣上寝殿房顶揭瓦长公主还给扶梯子;严起来侯爷在那揍儿子长公主又在一旁喊“往死里打”,打到一个月下来床那种!
啧啧,这对母子,一言难尽哟!
小侯爷全然不知老何心中感慨,只当他无从辩驳,认可了自己。
前去敲门的人回来了,在马车外喊到:“小侯爷,可以进去了。”
“嗯,你们先回客栈吧,这里有老何就行了。”带一队侍卫进去的话搞不好让人误以为他怕了顾长卿。
顾宅虽非临江城里最大最豪华的宅子,但一定是最雅致最别出心裁的建筑。
一砖一瓦一雕刻,一草一木一池水,曲径回廊,亭台楼阁,无不透着一个“雅”字。
小柳领着孟瑾年与老何穿过风雨连廊,一路走进前厅内,顾长卿已坐在茶案前,小桃将将烹好茶,欠了欠身与小柳一同退出了客厅。
长安笑着对老何一抬手:“我家公子为何先生另备了茶点,劳烦何先生移步。”
孟瑾年给了老何一个“安心”的眼色,自己也在茶案边安心坐下。
端起身前的杯子抿了一口,笑道:“茶不错。”
顾长卿淡淡地道:“这不是担心孟公子喝不惯我们启国的茶么。”
若叫不知情的人听了去,还真当顾长卿一片好心呢。
然而孟瑾年怎会听不出对方一语双关,同样意有所指地道:“我倒更担心顾公子背井离乡,在这小小的临江城里过得不甚习惯。”
既已摸清对方底细,那便没必要绕圈子。
孟瑾年向来快人快语,放下茶杯,直言道:“我要带她走。”
“她不能跟你走。”顾长卿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语气。
“哦?”孟瑾年挑挑眉,“你凭什么替她下决定?”
“她欠我的没还清。”
“欠你多少我替她还。”
“你还不起。”
“还得起。”笑话!他堂堂小侯爷,替人赎个身还赎不起吗?
“她欠的是情债。”那个小骗子骗走了他一颗心,岂是别人说还就还的?
孟瑾年怔了一瞬,蹙起眉道:“若你非要这样算,她还欠我的呢!更何况我与她相识在先,凡事总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你与她相识在先,那你说说她因何离你而去?”顾长卿望向对方,眼带讥笑。
孟瑾年听得脸色一变,“那是我和她的事,容不得你这个外人来置喙!”
顾长卿眼中的讥笑更深,“你不妨想想她如今住在谁家,到底谁才是个外人?”
一声闷响,白瓷杯在孟瑾年手中化为碎片,茶水从指缝间倾流而出,顺着案角往下淌,很快便湿了一片地面。
两道视线绞在一处较着劲,谁也不肯退让。
欠了一屁股债而不自知的叶颜全然不知前厅里正上演一出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修罗场。
她此时才刚刚睡醒,起床后洗漱了一番,随即去厨房找吃的。
厨房留了粥,花大厨说粥已凉需热一热,再帮她弄两碟小菜,让她先往膳厅稍坐片刻。
由于昨夜睡得太迟,今日雨又下得大,左右也无事,叶颜本想着吃过早饭再回房补个觉,因此她只穿着自己设计的现代款式的七分袖七分裤睡衣,趿着拖鞋,啃着个馒头慢慢悠悠往饭厅晃去。
路过前厅,见她老板坐在里头,而另一人则背对门口坐在老板对面,那男子的身形瞧着还有几分眼熟。
看看自己身上穿的睡衣,自觉此时仪表不整不宜进去见客,故而想悄咪儿溜过去。
却不料一只大花猫突然从草丛里蹿出来,吓得她失声惊呼,嘴里叨着的半个馒头骨碌碌滚了出去。
正追着馒头呢,只听身后陡然爆出一声怒喝:“成何体统!”
吓得她抖了个激灵,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
凶她干嘛?都是喵的错,你凶它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