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生夏凉,流云吐华月。
夜幕之下,偌大的叶府里静悄悄一片,所有人皆已睡下,就连值夜的守卫都靠着墙根打起了盹儿。
一阵风吹过,未关紧的窗门发出两下轻微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床上本就睡不安稳的人登时清醒过来。
叶颜倏地睁开眼,梦境里的火海这才彻底消失不见,摸了一把额头,果然摸到一手的汗。
又是两下沉闷的声响,叶颜掀开被子坐在床沿,望向声源处,只见月光透过窗隙钻进来,在地面上投射出一束光影。
正欲起身去关窗,却见窗纸上有道黑影一闪而过,她心下一惊,下意识缩回床里。
随即嘲笑自己杯弓蛇影,这里是皇城,是有重重守卫的叶府,何方宵小胆敢放肆?
许是夜起如厕的绿俏吧。
房内并未点灯,叶颜起身穿上鞋子借着那抹微弱光束走到窗边,关紧窗户,摸黑走回床上躺下。
回想方才的梦境。
与以往恰恰相反,方才的梦里,那人自火海中走出,走到她面前,笑道:“阿颜,我回来了。”
已有多久没有梦到过那人?今夜为何又来梦中扰她?是因为昨日认亲宴上见到了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宁世子吗?
宁修远到底是不是那人?
如果真的是他——
倏地,外面响起“乓啷”一声,打断了叶颜的思绪,也让她重新紧张起来,再回想起方才那抹黑影,又觉得不可能是绿俏,因为刚刚那抹黑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绿俏怎会有那么快的移动速度?
如若不是绿俏,谁又会半夜来汀兰院?
叶颜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窃贼,偷了东西自会离开。
此时出去查看,惊到贼人,谁知对方会不会杀人灭口?
如果叶颜出去查看,便可见到两个不该三更半夜出现在叶府千金小姐闺房外的人。
顾长卿无意与孟瑾年在此缠斗,虚晃一招,脱身跃出围墙。
好不容易逮着人,孟瑾年哪肯轻易放过,打定主意今晚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紧跟其后,追了几条街,直至前方的人站定身形,转过身来。
孟瑾年冷笑道:“果真是你。”
昨夜他坐在屋顶上吹了一夜风,没守到人,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
那人若不是顾长卿就好了。
这才不过第二夜,“宁世子”就忍不住来了。倒也聪明,还知道派人将景行提前引开,可惜顾长卿没料到汀兰院里还有一人守在暗处。
“是我。”行踪既已败露,顾长卿自是没指望再瞒着孟瑾年,坦然承认。
听到对方亲口承认,孟瑾年岂有客气之理,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一招一式咄咄逼人。
顾长卿只躲闪防守,却不还攻。
对方越如此,孟瑾年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来见她,因为你,她差点丢掉性命!”
闻言,顾长卿身形一滞,竟不躲不闪,胸口硬生生挨了孟瑾年一掌,连连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心中再愤恨难平,孟瑾年也没想过取顾长卿性命,见其仍无丝毫抵抗之意,孟瑾年只好收力,拳头堪堪停在顾长卿眼前。
“你有何资格见她?!”孟瑾年神情冷肃,口中说出的话如同冰刃一般刺入顾长卿的心脏,“若非被你连累,她何至于被人追杀?何至于遭遇人贩子?何至于大半年无法开口说话?甚至跳江……你可知她有多少回命悬一线?这一切皆拜你所赐!你说,你还有何颜面见她!”
顾长卿无可辩驳,只因孟瑾年所言句句属实。
确实,他还有何颜面见她?
今夜不该来的,往后也不该来了。
抹去嘴角鲜血,顾长卿深呼吸几下,稳住心神,沉声开口:“抱歉,此次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还望小侯爷莫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小侯爷未置可否,盯着顾长卿的目光里依旧泛着寒意,揣度对方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自负如顾长卿,竟也有向人妥协的一日?
在孟瑾年心目中,顾长卿是那样自负的一个人,明知身置险境,却自大自傲,自认可以护住身边所有人,结果反让那么多人为他所累!
这样的人,有何资格执掌暗营?顾家当初是无人可用了吗?
“姓顾的,别以为你有暗营就能为所欲为。”孟瑾年冷笑道,“竟敢假冒宁修远当上宣王继子,此事我会禀明圣上,你若不想再次成为通缉犯,便速速离开齐云。”
顾长卿轻笑一声,仿佛听到的不是威胁而是笑话,从容不迫道:“我既敢以真容假冒宁修远,岂会怕你揭发?”
“你这话什么意思?”见顾长卿淡笑不语,孟瑾年倏然反应过来,“宁家灭门案是你做的?为的是杀人灭口?你竟敢……”他双拳紧紧握起,极力压抑住心中怒火。
顾长卿并未否认,反而火上浇油:“你大可入宫去向圣上禀明此事,或随本世子回王府,向宣王揭发本世子的诸般罪状,空口无凭,看谁会信你?”
见孟瑾年气得又想动手,顾长卿出言阻止:“表弟,如今你我好歹也算是亲戚,有话好好说,切莫伤了和气。”
表、表弟?当真大言不惭!
孟瑾年怒极反笑,懒得再废话,决定先拿下顾长卿再说,斜刺里却冲出一人挡下他的进攻。
小甲可算来了。
顾长卿暗暗松了口气,负手退至一旁,还“好心好意”出言提醒:“表弟,下回动手前别那么多话,当心中计。”
此言在孟瑾年听来分明是赤果果的羞辱,也终于反应过来,顾长卿定是受伤无力再战,才拖延时间等帮手过来。
没想到姓顾的竟是如此狡诈阴险之人!
孟瑾年一边拆招一边心有不甘地骂骂咧咧:“姓顾的你个卑鄙小人!有种和我单挑,找帮手算什么,缩头乌龟吗……”
眼见孟瑾年已无力招架,顾长卿才叫回小甲。
孟瑾年心下暗喜,以为顾长卿中了自己的激将法,打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