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辰正好穿着朝服,便省去了更衣的麻烦,于是脱去了大氅,坐在了紫宸殿的主位。
魏公公上前禀报,说临水城副将已在偏殿等候多时,五兵尚书也在旁陪同,有文书要亲自呈交陛下。
景辰听罢,便让魏公公请二人进正殿,心间却暗生疑窦,不知五兵尚书有何重要文书?想必是与这位副将相关…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霍风一得到消息,便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安平,不忘将琵琶装入随身的行囊之中。如今,那些包裹都暂存在驿馆,他特意叮嘱,不准任何人碰他的琵琶。
到了安平,便是离秋儿更近了一步,相信他们很快便能重逢。
只是,为了过陆景辰那关,他不得不虚与委蛇,假意逢迎,让皇帝相信自己的忠心。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安平站稳脚跟,盘算下一步的计划。
正当霍风在偏殿中思索踱步时,魏公公传达了陛下召见的旨意。他长出一口气,神色却依然凝重,心情复杂地和五兵尚书一起,随之前往了正殿。
景辰端坐于龙椅之上,距离大殿之上的二人有些远。
只见殿中的二人按照规制行了臣子礼节,而当眸光掠过那高壮的临水城副将时,景辰心中一颤。这身形,分明是差点夺走自己心爱之人的霍风!
霍风一身新郎服饰,与菱秋双双站在礼堂正中的场景,他永生难忘!
当时,只差一步,菱秋就成了别人的妻子…时至今日,这段回忆,依旧是他心中难以磨灭的伤。
景辰尚未从震怒中回过神来,大殿之下的霍风已是抬起了头,鹰隼般的黑眸与高台上的帝王短暂交接。景辰看得清楚,那眸光里,是熟悉的敌意与憎恨,更有失去菱秋的不甘!
五兵尚书正想呈上手中的请愿书,却暗自察觉,陛下与霍将军似是故人相识。虽然二人之间不曾言语,但那眼神与气氛之中,却是剑拔弩张,似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处理兵部相关的事宜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清晰的针锋相对。
陛下剑眉倒竖,面色阴沉至极,绛黑的朝服之上,似乎都结了一层冰霜。而霍将军,目光如炬,似笑非笑,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豺狼,随时准备扑上前去,挥舞自己的利爪。
五兵尚书此刻不敢言语,脚步僵硬,停在了原地,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是霍风先打破了这凝固的死寂,拱手后单膝而跪,并略微颔首,看起来恭敬至极。
“临水城副将霍风参见陛下。微臣在边关收到了陛下召见的消息,因而一刻不停地赶往了安平。微臣幸得陛下赏识,之后定会更加尽心竭力,守护百姓平安。”
景辰听了这番有些做作的宣誓,心生不屑。这番话或许能骗过不明真相的朝臣,但骗不过他!霍风的狼子野心,他怎能不知?
他为了得到菱秋的爱,不择手段,烧毁了自己留给菱秋的消息,更是捏造事实,哄骗菱秋,说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这一桩桩一件件,景辰只要一回忆起来,便恨不得将这始作俑者扒皮拆骨。霍风居然还敢,以副将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景辰怒极反笑,从龙椅上坐了起来,一步步走向仍单膝跪地的霍风。
压抑着怒火的帝王周身戾气尽显,走下高台时如同地狱中的修罗,长剑随着他的动作,在腰间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步履之间,杀气蒸腾,令人不敢逼视。
霍风虽是跪在地上,可身躯挺立,脊背绷直,面对步步逼近的强大威压,丝毫不显恐惧,反而面色从容,不急不迫。
景辰走到了霍风身前,低首看着他故作姿态样子,不禁轻蔑却自嘲地一笑。
原来,帝王的身份,对他而言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能让一身傲骨的霍风对他俯首称臣。
假意投诚又如何,只要他一纸诏令,便能让霍风陷入万劫不复,什么虚假的副将头衔,便都化作尘土。现在,主导权在他手中!
景辰握住了霍风的肩膀,将深厚内力化至掌心,稍加使力,便将单膝跪地的霍风生生扯了起来。
只听“咔”地一声,肌肉撕裂。霍风感受到肩膀上的剧痛,强大的耐力使他忍住了吐血的冲动,手臂上已是青筋暴起。
霍风紧握着双拳,让自己不痛呼出声,依旧保持站立的姿势,甚至扯出了一抹扭曲的笑。
五兵尚书没敢细看这番情景,满心认为陛下亲自扶起了霍将军,二人应当没有了敌意…
他将袖中的文书抽出,战战兢兢地呈给了陛下。他浸润朝堂多年,陛下登基后虽然并未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残暴之举,但依旧阴鸷狠厉,恼怒之时更是令人胆颤。
“陛下,此文书乃临水城主将石云朗与一众军士百姓联名写就,上面详细表彰了霍将军在临水的卓越功勋。百姓们诚挚情愿,希望朝廷能重用霍将军,让此等将才于安平任职。临水偏僻,不该埋没英才。”
景辰展开了文书,粗略看了一遍,上面果然以不同的字迹写着许多兵士与百姓的名字,为首的便是“石云朗”的姓名。临水城中受他信任的将领,竟一力举荐霍风为将…
凭借霍风一介籍籍无名的铁匠,不可能在短短数月间培植一座城池的势力。想必,他定有从军的背景,这才能如此快速地坐到这个位置。看来,是要好好查清他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