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在傻乐什么!这里是国师府,不养只会睡觉的闲人!”
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鹤远山大发慈悲将霍风拖入了屋里,又治好了他的内伤。谁曾想,这小子伤势痊愈,可依旧不愿醒来,整整沉睡了一天一夜!
鹤远山本以为他身体虚弱,不欲与他计较,可几次三番查看他的情况,霍风都是一副傻笑的表情,好似在梦中娶了媳妇…
昏昏沉沉中听到了一声怒叱,霍风的梦幻泡影彻底消散。
他怔愣地从床上坐起,迷茫地环顾四周。哪还有瑶池仙女,哪还有秋儿的软语温存?面前只有一个吹胡子瞪眼睛的老人,正表情复杂地望着自己。
“小子,你可算醒了。再不醒,老夫就该把你丢出门外了!”
霍风头脑一片空白,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没死!眼前的这位老人,定是大名鼎鼎的国师大人,承蒙他的救助,自己才能恢复如初。
“在下左辅校尉霍风,感谢国师大人救命之恩!”
霍风单膝而跪,恭敬地抱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鹤远山将之扶起。
他很不习惯,别人对他跪来跪去。这无谓的虚礼,于他而言,早已无足轻重。他更希望,霍风这孩子能够走上正途,找回从前的自己。
“好了,我乃医者,帮助你是我的本分。你也该与老夫说说,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其实,凭借鹤远山洞察人心的能力,他早对霍风受伤的原因有所推断。几个月前,他目睹了陛下抢亲的过程,而霍风,分明是礼堂之中的新郎官。
“我…是被一个内力深厚之人所伤…我与他…有无法化解的仇怨…”
霍风支支吾吾,不敢对国师大人明言。据说,鹤远山是陆景辰的心腹,他不能全然相信这位救命恩人。
“原是如此…老夫已然知晓。如果是为了叶姑娘,老夫只能说,感情之事强求不来。若能放下执念,以平常心对待,想必一切都会云开月明。”
霍风低首,表情晦暗不明。
昔日,他主动远离朝堂是非,放弃了大好前程,甘愿当个普通的铁匠,偏安一隅。
如若没有遇见秋儿,也许他会这般平淡地度过余生。然而,世事没有如果。
长街烂漫,海棠花开,秋儿那样冒冒失失地撞进自己怀里。那一刻的悸动,直至如今都未曾停歇。
此等刻骨铭心,让他如何以平常心对待?只要想到秋儿被另一个男人拥入怀中,他便痛彻骨髓,这种凄楚与不甘远远胜过□□上的伤痛!
看着霍风眸光黯淡,嘴唇翕动,那压抑着的痛苦,令观者不禁掩面落泪。
鹤远山深知,他已情陷其中,无法自拔,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愿他心中仍有善念未泯,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既如此,老夫便已知晓你的心意。既然放不下,那便只剩轰轰烈烈,待迷雾散尽,一切或许将重新开始…”
“霍校尉,老夫与你也有一段缘分,治愈你的伤,也是希望,你能将一身才干用到正处。你的内力已经恢复,今后可以继续习武,假以时日,也能小有成就。”
“你已昏睡一天一夜,兵营之中,想必也有事务需要处理。老夫便不再留你,今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选择。”
霍风听罢,虽不能完全理解国师大人言语中的深意,但也觉得受益匪浅,那些缠绕心间的千头万绪,难得地平静下来。
是啊,我也该返回兵营了。我消失了这么久,陆景辰的探子定会察觉。不知…前方等待我的,又会是怎样的挑战?
弦歌当然收到了暗卫传来的消息,霍风,居然在雨夜之中,凭空于兵营中消失。
两名暗卫已在陛下身边从事多年,办事一向谨慎。这一次,竟没有察觉霍风的动向…
收到消息的当晚,陛下与叶姑娘早已睡去。弦歌没有登时打扰陛下,而是第二天一早,在陛下下朝之后,才将此事告知。
景辰听了消息,心中一紧。他已将倾云轩严密保护起来,菱秋若是出门,自己也必将一同前行。霍风绝无可能跑到别苑,再打菱秋的主意。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身受重伤,兵营中又无良医,只好去别处寻医问药。那场雨雪交加的夜晚,便是他天然的隐蔽。
“弦歌,你让我们的探子,继续在暗中监视,若看到霍风返回兵营,立刻报告予我。”
景辰知晓,他不能大张旗鼓地全城搜索霍风,即使派人隐秘行动,也容易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霍风暂时没有对大梁做出实质性的危害,自己也没有理由,将这场恩怨摆在明面。
守株待兔,或许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景辰心事重重地走在通往昭阳殿的路上,弦歌已去办事,他的身后只跟着几名随侍。
宽阔的宫道之上,偶尔得见三两宫女低头匆匆走过。在这萧瑟的冷风之中,显得有些荒凉。
景辰早已习惯这般空空荡荡的后宫。登基三年,他仿若无情无爱,心中只剩下麻木与灰暗。而如今,他的眼中,只菱秋一人而已。
景辰忽然十分庆幸,自己没有随随便便地纳妃,后宫中没有那些恼人的莺莺燕燕。他可以,将全部的一切,完完整整地交付给菱秋。
他们可以如寻常百姓一般,生生世世,只有彼此一人。
想到此处,景辰的双眼变得柔和下来,脚下步履生风。他只想,赶快回到倾云轩,赶快见到他的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