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笙神经紧绷,呼吸急促。
她反抗,抬起手来挣扎,却听见耳边瓷碗打碎的声音。
罗笙猛地睁眼,心口的疼痛却似乎消失了,尸山血海不见了,一切都如一场梦。
她对上了再熟悉不过的床帏。
“你醒了。”一旁的女药修凑来,有点担心的看向她,地上满是瓷碗碎片和淡褐色的药汤。
罗笙的背后被冷汗打湿,她蹙眉,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女药修道,“是怎么了,被梦魇到了?”
罗笙点点头,回忆起梦中的场景觉得荒诞,又有几分晦气,索性没讲出来。
如今,罗笙才刚刚及笄。她从小到大都在金灵院里,亦没去过什么仙门。
梦中的人她不认识,那些熟悉的称呼,落到现实里,也变得分外的陌生奇异。
再一抬眼,女药修重新拿了一碗药来,用勺子搅动着散热,嘴里说着,“罗笙,这药虽苦了些,但还是要喝的。”
罗笙接过瓷碗,打算一口气闷下去。
喝到碗底渐空,罗笙便要披衣出去转转,透一透气。
女药修觉得不妥,拦住了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脉,却见罗笙的身体已没什么大恙了。
这梦做得太深,太沉,以至于罗笙一时没转过弯来,脊背上冷意直窜,转头拍掉了女药修的手。
反应过来,罗笙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道,“我……对不起,我被刚才的噩梦吓住了,疼不疼?”
女药修安慰着,“没事儿,出去吧,多披些衣服,别着凉了。”
这几日,罗笙老是盗汗做噩梦,便请金灵院的药修调理。
之前,只是梦见一些零碎的画面,而这回是最清晰,又最为真实的一次。
罗笙在金灵院里头瞎逛,转了几圈,觉得有些口渴,去正厅找点茶水喝。
刚入厅时,听见几个来洒扫的弟子惊讶道,“沈师兄近日又去杀了妖兽?!”
罗笙眸光也随着看了过去,只见正厅悬着一张图,那是金灵院弟子的计分名单和排行榜。
罗笙凑过去道,“沈予去了方城,想来是在途中,恰巧遇到了一些妖兽吧。”
只见,沈予后头的赤红色分数又增加了,连排名也往上窜了好几个。
说起来,沈予去方城,也是为了筹备她的及笄生日。
等她及笄,就要测灵根了。若是资质好,许会上仙山拜师,但她不愿。
罗笙身为金灵院院长的女儿,是这儿的大小姐。
她自小受万千宠爱长大,想要什么有什么,才不想背井离乡,去什么仙山修炼,自讨苦头吃。
一想到上仙山修炼,罗笙忽而想起方才的噩梦。梦里有御剑飞行,仙山灵脉,堕魔可怖的三师兄,尸山血海……
若梦真实存在,那仙门也够废的,是彻底没救了。
而眼下的年头,飞升成仙,似乎成了个很缥缈的念头。
仙山已不知多少年,没出个得道的仙人了。
一番想下来,那她上仙门是图什么,图被大魔头一剑捅个对穿么?
罗笙也自然认定,上仙山修炼其实没什么鸟用,又苦又累的,还蹉跎时光,不如消消停停地过完一生——至少高兴。
这时,门外飞来一只灵鹤,喙里还衔着一封信,落在罗笙身前。
她恍过神,低头问道,“是方城来的信么?”
灵鹤早开了灵智,听得懂人语,点了点脑袋。
罗笙接过信拆开,她又抿了口茶水,自然地垂下纤长羽睫,将墨发披散在肩后,一口下去,有残留的水珠沾到她粉嫩的唇瓣上,显得格外娇俏。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罗笙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
沈予信上说,方城城郊莫名有些棘手的妖物,索性得以解决,不日便会回来。
正看着,信纸下冒出一个头来。罗笙视线上移,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栀挽笑眯眯地看着她,问,“沈予的信,对不对?”
栀挽是她的闺中密友,无话不说也无话不谈,
一见罗笙点头,栀挽如竹筒倒豆子般道,“他都说什么了,有没有提你及笄的事,他有什么反应么,是怎么回应你的?”
罗笙折了信道,“他倒没说及笄的事,不过,我打算那日约他去看城东的灯会。”
栀挽听着,一眨眼忽然道,“对了,那你一及笄,可就能谈婚论嫁了……唔……”
罗笙忙用手压住了栀挽的唇,才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罗笙嘀咕着,“这事儿还远着呢,别乱说。”
但那一瞬间的寂静,还是让她感到心跳飞快。
说来,罗笙与沈予二人自小结识,青梅竹马多年。
她对沈予的喜欢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不敢逾越,生怕被沈予发觉。
可若要罗笙藏一辈子,她也是不愿的。
栀挽提议道,“我觉得,你还是要跟沈予去说的,也不能永远这样瞒下去呀。”
可罗笙道,“若沈予以后离开金灵院,去仙山上拜师,那该怎么办?”
栀挽沉默了。
五行学院设立在凡间,金灵院是其中之一,为的就是给仙山筛选弟子。
而沈予从小便是金灵院里,有目共睹的天之骄子。
金灵院水浅,自然养不住他,早晚有一日,沈予会离开这个地方,到仙山上求仙问道。
栀挽想了会儿道,“其实,我记得上一次五院联合的捉妖会,他没去。”
罗笙明白了她的意思。
栀挽很隐晦的说,有没有可能,沈予也愿意在金灵院多留上那么一会儿的。
罗笙叹了一口气道,“可说了又能如何,要沈予留下来,陪我在金灵院过一辈子么?他最想要的,是求仙问道。”
罗笙头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二人正在不知不觉间,渐行渐远。
*
转眼就是罗笙的及笄日了,她那日彻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下了,竟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