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赜这才又仔细打量了叶韵两眼。
弱不禁风,纤妍袅娜。美而韵,艳且姣,气质清华,宜喜宜颦,勉强可以称得上一句“病西施”。【注1】
勉强配得上韩弢诗中的美人面:能赋今无八斗陈,洛水难传赋里神。
可惜并不是韩弢的菜!
虽说颜色既好,却也算不得绝好,并不能弥补其人本身非韩弢喜欢的类型,更遑论韩弢苛刻的审美了。
不过……这重情重义方面,多少也能弥补一二吧?
先前,叶韵直接过来拜谒司马赜,要求他帮忙营救韩弢。司马赜没有正面回答,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应。
也就是说看她表现。
她能为韩弢做到什么地步。
叶韵笃定允诺,她可以向他证明,她值韩弢半条命。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人才嘛,自是多多益善。
鸡鸣狗盗都能有用得着的地方,何况是叶韵这般美丽聪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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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灵泫有些气馁,劝道:“叶韵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可别打她的坏主意啊。”
司马赜笑道:“人家是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你见了少不得要给人屈膝行礼,你怎么不可怜可怜你自己?”
司马灵泫叹道:“那也是她应得的。信阳侯府被抄家下狱,她被陈氏退婚。她被气得呕血!犯了癔症似的,不停说自己的身子是干净的。迹类疯迷,神神叨叨的,还佯狂着说:早知担了虚名,也就打个正经主意了。”
尽管已是三年前的旧事,如今想来,仍旧心悸。
早知道什么指望都没有了,还不如上赶着给韩弢做妾!她如此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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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赜道:“叶韵,字莺莺,她表哥给她取的小字。二人青梅竹马,十岁之前还同吃同住呢。信阳侯府又不检点,也怨不得外人疑她瓜田李下,也算不得捕风捉影。纵使身子清白,心也清白吗?”
司马灵泫怒道:“在法律上,腹诽心谤,那可是人人唾弃的!”
司马赜道:“在人情世故里,论迹,也论心。”
扪心自问,谁能问心无愧。俯仰之间,无愧天地君亲师,无愧千万万黎庶。
司马灵泫冷笑道;“论心,还有好人吗?”
司马赜道:“你没法自证的东西,在旁人眼里,就已经默认是你的‘行为’了,默认你与之同流。”
司马灵泫道:“难不成让她十一二三四岁的小女儿,搬去外头住?”
自力更生,也不是不行。
国朝贫民女子,人人皆习织布、针凿、浆衣、耕种。
富户女郎,几乎人人皆懂女红刺绣、管家做账。
士绅之女,弹琴调香、诗酒茶花、书记笔墨,犹不在话下。
最下也能去当垆沽酒、为人使婢。
司马赜道:“若是蓬门碧玉,纵使你规规矩矩织布,难不成没有‘投梭折齿’之辈,前来调戏?若是遇着恶霸,又当如何?扯根麻绳吊死还是怎样?”
司马灵泫道:“没有国法吗?当初平原王强抢民女,可是被人告到了洛阳令那儿去的!”
司马赜拿起夜光杯,小饮了一口葡萄酒,笑道:“原来这平原王,竟是清清白白到只作了这一桩恶?”
此言便是说,单是这平原王身上的虱子都抓不完,何况天底下那么多王侯将相、簪缨世家、士绅官僚、宗门乡愿、富户刁民……
告得完吗?
谁去告?
告了谁做主?
做不了主怎么办?
告赢了被报复又怎么办?
……
国之不存,谁来保证这一切?
暴力动荡存在的地方,哪里来的司法尊严。
司马灵泫有些讪讪的。只好说道:“看来这河朔四镇,不交税,真是不好搞啊!”
司马赜淡笑道:“现如今的朝廷,可没能力让他们交税。而且……虽然天底下的事情,都脱离不开一个‘利’字,但不是有钱了,就能把事儿办了的。”【PS李唐河朔三镇半独立不交税】
司马灵泫道:“有钱就会有人,有人就会有势,有势就能让人顺顺利利给你把事儿办了。但是也有人会给你使别腿,办坏事,争权夺利。”
司马赜给司马灵泫夹了一块鹿肉,道:“所以你说怎么办呢?”
司马灵泫道:“国法,维护的是上流的利益。统治者,不是陛下和太后,而是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天子难以易国策,改制度,变律法。弄不好,是会动摇国之根基的。国之根基,不在于民,而在于世族。世族是什么德行,国家便是什么德行。”
司马赜道;“有些不幸,本就是天生的,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出身。若是无风无浪,勉强嫁给陈氏。可知这上赶着不是买卖啊,也未必能好过。”
一言以蔽之,无家族依靠之人,本自无根之飘萍。只能希冀丈夫怜惜,苟延得一席之地。
若是丈夫不爱,婆家不明。能被作践到何种地步,都不稀奇。家家户户,角角落落,无处不是活生生的血泪例子。
比如眼前便是两桩:毕氏,以及叶韵那轮不着出席的正牌夫人。
他在告诉她,她多能耐,多优秀,这很好。
这个世界可以欣赏你是谁。
但是关键不在于你是谁——
而是,你跟谁姓。
在等级森严的权力架构里,你跟从谁,处于怎样的位置。
所有人都会根据你的位置,来斟酌对你的态度,用几分诚恳,用几分虚伪,用几分暴力,用几分施舍。
人最珍贵的情绪是:兔死狐悲。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天下谁人不可怜。
彼之今朝,未必不是自己之明日。
司马灵泫点头称是,因笑道:“娶妻娶贤,最贤莫过于仕途是吧?泰山朗陵是女人最好的嫁妆,可以少走三十年弯路噢!那你干嘛不娶庐陵公主?娶公主可就是朝廷自己人了,高官厚禄不提,没准还能预人家事。”【PS李唐之前的驸马,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