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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
进宫之前,舅舅告诉秦婉他已经打听好了,在宫里只要有钱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所以她进宫的时候别的东西都没带,就带了两箱子银票。
刚才一路走来,内侍们收钱办事的态度也加深了这种认知,秦婉想着,收买小内侍需要一张银票,收买大太监一叠银票总行了吧?
见长身玉立的“督主”垂眸冷冷的蔑然看她,秦婉脑子一转,又取出了一叠银票。
“这位公公,一千两银子,能买我们主仆三人免刑否?”她仰头渴望的说。
崔钰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倒在地的女子,从他的角度看去,这个秦选侍小小的一团,唯有一张芙蓉面在灯笼的微光下蒙蒙发亮,一双澄澈如玛瑙的眸子里,满是天真烂漫。
“嗤,”他笑了一声,“蠢。”
说完之后,冰冷的拂尘就敲到了秦婉头上,咚咚的像是在敲木头。
秦婉被敲懵了,与此同时鞭声四起,如月如玉身上转瞬间多了十道鞭痕,鞭子撕裂了她们的衣衫,鲜血缓缓浸出,可她们一声不吭。
十鞭子打得很快,等拂尘离开秦婉的额头,如月如玉也受刑完毕,瑟瑟发抖的跪伏在地。
“不想真的被割了舌头,就管好你的嘴。”
拂尘滑凉的丝线扫过秦婉的下巴,“督主”丢下一句闲闲的威胁,转身离开了御膳房。
其他内侍和侍卫随之离开,只剩下秦婉皱起眉头捏紧了银票。
“这人怎么这样?”她控诉的咕哝一句,转身扶起两个侍女。
“你们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她手忙脚乱的问。
如月如玉还在发抖,看着满手银票的自家选侍,她俩满脸的一言难尽。
如月反手扶住秦婉,压低了嗓音:“娘娘,刚才那位督主,就是崔厂督,司礼监大太监崔钰!”
如玉整理一下衣衫,同样低声的说:“我们不疼,打的一点都不重,崔厂督开恩了呢。”
说完之后,两人齐齐让秦婉收起银票,看上去心有余悸。
秦婉不明所以:“这个崔厂督如此霸道,下次遇见,我定会多准备几叠银票。”
如月看看如玉,如玉看看如月,两人齐声道:“娘娘,快憋说了,回去,回去罢!”
*
离开御膳房的崔钰单手架着拂尘,昂首阔步走在通往御书房的路上,他看上去气定神闲,但指尖却一片冰冷。
只因御书房里有一样恐怖的事物,让他一想到便遍体生寒、心头惊悸。
然而他又不能不进御书房,不能不处理一些事情,即便御书房里是十八层地狱,他也不得不去闯一闯。
来到御膳房门外的时候,已过亥时,门外重兵把守,门内鸦雀无声,崔钰在门外略略一站。
“陛下,臣崔钰有事禀报。”
称臣而不称“奴婢”,崔钰在太监里是头一份。
而接下来他做的事情,不仅在太监里面是绝无仅有,就是全后宫全朝野也无人能做到——他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没有等待里面宣召。
守在御书房外面的人却都习以为常,似乎崔厂督受皇帝宠信这件事天经地义,没人会质疑。
崔钰推门而入,紧跟着便关好了门,将太监袍脱下,随手甩到了一边。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来吧,是不是又让我突然失智,去做那种匪夷所思的事?”
面容俊美的挺拔男子轻声低语着,手指神经质的握紧拂尘的玉柄,等待着像以前一样突然失去意识,而后去做一些完全违背自己心智的行径。
然而他等了足有一刻钟,那种被迷雾笼罩的感觉没有出现,那种自己宛如变成提线木偶般的迟钝感也没出现,他清醒的数着自己的呼吸,眼看着更漏过了一刻。
十八层地狱没有降临,他还是他。
他没有失去理智的宣召不应该宠幸的人,也没有失心疯的下达封赏诡异的旨意,更没有说那些在正常情况下他绝不应该说的话。
而这些行为,他自半年前开始便越来越频繁的采取,次数多到让他一清醒便会倒抽冷气。
他恐惧的事情暂时没有发生,这让他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
“妖人今天没有施法?”
这样猜测着,崔钰再不犹豫,扑到桌案后开始亲自写诏书。
是的,崔钰其实不是崔厂督,而是崔皇帝。
他是登基刚半年的乾元帝,一个“宠信太监”、“宠幸妖妃”、“挥霍无度”的“昏君”。
却无人知道,崔钰登基之前的志向是励精图治、富国强民,更无人知道他几乎所有下达的诏令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像今天这样亲自起草诏书是逼不得已,也是难得的少数几次机会。
诏书里,他给司礼监大太监崔钰又加了许多头衔,给了许多特权,增了许多手下,将一个太监的权柄凌驾到了三公之上。
外人看了将笑他昏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逼不得已。
诏书写完,盖印,收起,一气呵成。
直到崔钰重新穿好太监袍服,都没有再出现自己以往“发了疯的想要某个女人”的诡谲情景。
拿好诏书,他再度看一眼空无一人的御书房,推开门走了出去。
今天的运气格外的好,一定是有原因的,崔钰满脑子都是疑问。
原因是什么?
是天地?是星象?是风水?
还是……他遇到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