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许久未练过字了,把我常写的几幅字拿来吧。”
“是”阿岚很快就从暗格里取出了几卷字,程怀瑾接过,放在矮桌上打开,不由得暗暗抽了几口凉气:笔锋遒劲有力,不仅看得出主人胸怀天下,更能看出他锋芒毕露,纵使她也是从小练书法,也获过奖,但是这差别依旧很大。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程怀瑾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幅字,她当然知道这句话的出处,这是北宋理学家张载著名的横渠四句,可是这个王朝叫大梁,现在的皇帝梁瑁,并不属于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也就是说这里整个历史都是架空的。
程怀瑾内心反复思量,手却一刻不停,细细描摹字帖上的一笔一划,想要完全复刻绝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无论如何也要有个七八分相似,好歹不能让人看出端倪,特别是,楚王世子…
如今正是深秋,天色早早暗淡了下去,这一路颠簸,阿岚也不敢点灯,只好将帘子挑开,拉下帷裳,让里面显得亮堂些。
不知过了多久,程怀瑾才放下笔,一边揉捏着酸痛的手腕,一边抬起头:“现在到哪了?”
“回公子,就在前面不远了。”阿岚一边应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收下笔墨字帖。
程怀瑾这才察觉,这一段路已经是平稳了许多,不似之前颠簸。她望向窗外,黄沙弥漫,宽阔的大路上面铺着碎石,应该就是官道了。再往前看,天地相接处一线城池,苍黄一色。
程怀瑾没有说话,默默收回了视线。她记得,在这本小说的设定中,楚王本身也是王室血脉,封地在楚州,负责西北全部军事,然而边塞大权始终令人忌惮,他被勒令革除皇籍,不得随帝姓。而楚王世子自幼就被当作继承人来培养,次子则被送入了京城,实际来说,其实就是质子。
楚王世子…程怀瑾再一次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他是这本小说的男主,最终推翻梁朝皇室重建王朝的人。
程怀瑜这个原女主作为他的谋士,一路陪他征战南北,最终成为一国肱骨,一代权臣,然而女主刚正不阿的性格也让她树敌颇多。
可是…程怀瑾微微皱眉,女主后面大多是对男主的谏言,以她的聪明才智,不难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让男主接受她的劝谏,而她却丝毫不顾及新皇颜面,包括那些其他大臣,往往让他们都下不来台,有一种…嘶…不想活了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啊…
“来者何人?!”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马车猛地停了下来,程怀瑾被迫打断了思考,很快就从容不迫的拢了拢衣袖,吩咐道:“阿岚,下车吧。”
“是”阿岚虽然面有不悦,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照做了。
拦住车驾那人身材魁梧,肤色黝黑,浓眉大眼,握住长枪的手布满老茧,粗粝的皮肤一看就是常年在此风吹日晒的。他浓眉紧皱,虎着脸,看着倒是骇人。
“在下京华程氏程怀瑾,前来拜见世子殿下。”程怀瑾施了一礼,背脊微挺,好似玉竹长松。
“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个投奔的,怎么,之前一个个不都瞧不起我们这苦寒的地方吗?现在要出事了,都一个个过来找罪受了?”那人仿佛看笑话一样,嗤之以鼻。
程怀瑾微愣:刚上来就这么大敌意?
“将军驻守塞外劳苦功高,在下不敢多言。”程怀瑾又弯了弯身子。
“哼,什么读书人,不过是嘴皮子利索。”那人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如今世子殿下广招贤才,有什么本事去到世子面前说去,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这群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是怎么丢人现眼来了。”
他身边的侍从将文书退还给阿岚,回来向他禀告:“将军,没有问题。”
“放行!”那人头都没回,径直往回走。
“公子,这人怎如此傲慢?不是说世子殿下最是用人有方的吗?”阿岚有些气愤,程家的人何时受过如此无礼地对待。
“这位应该就是鲁牧将军。”程怀瑾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虽然无礼,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偏见阻挠我们,该检查的也都检查了,再说了,对于他们来说,我们京城人氏本就如此,又怎能要求他们好颜以待呢。”
“鲁牧将军?”阿岚倒是有些吃惊:“鲁将军怎会在此驻守城门?”
“如今正值秋季,草原丰美的夏季过去了,朔漠牛羊正肥,暂时还不会大动干戈,相反,如今朝堂局势不稳,听方才鲁将军所言,从京城来的人应该不少,更是要好好把把这一关。再者说来,鲁将军的画像,你我来时又不是没见过。”
“公子说的是,方才阿岚的确没认出来,这画像…也太朴素了…”
程怀瑾看他这反应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刚才那些都是她根据小说那微不足道的记忆编出来的,她总不能说是她看过原著所以知道那人是谁吧。好险,差点编不出来。程怀瑾默默扶额。
“公子!那里有家客栈!我们今晚就在哪里落脚吧!这天都快黑了,我们还不知道世子府邸在哪呢。”阿岚有些兴奋的看向窗外,这一段时间的确是有些辛苦,阿岚也还是个少年,哪能这么好的隐藏情绪呢。
程怀瑾也挑起一点帘子,向外望去:这街道宽阔平整,两旁的房屋也都整整齐齐,相比起繁华的京城,这里井然有序,果然是常年征战的地方。
“不可。”
“为何?”阿岚有些失落,但还是放下了帘子。
“我们既然是来拜见世子的,到了就要去,方才那鲁将军就是世子的人,在这军事要塞,恐怕世子早就知道了,既然来了就得去,否则,倒是显得我们摆架子,心意不成。”
“可是都这个时候了,如果世子不见怎么办?”阿岚望了望天色,现在天已经差不多黑完了。
“见不见是他的事,去不去是我们的是,如果我们去了他不见,再找地方下榻便是。”
“是”
城里不宜疾驰,马车咕噜噜的走在夜色里,车内一样安静,程怀瑾摸摸自己的嗓子,阿岚是因为知道她是女子,大概不会太在意,只希望世子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才好。她有些紧张的攥起了手。
“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