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涌动的火光朝自己涌来。
“塞北,我家在那儿。”
没听见男人的声音,她又说道:“你是北境的士兵吧,一会儿要是来人,你就说在巡逻的时候听见声音,跑来将我救下的,别的都不要说,知道吗?”
男人依旧没说话,她无可奈何,看着已经近到眼前的士兵,众人手中的火把映出了身上玄色的军服,金属的甲胄和佩刀挂在腰间,泛着冰冷的光泽。
然而,在看清这些人的一瞬间,她却有点晃神。
这并不是和亲队伍里的士兵。
这副模样和打扮,不是东楚士兵该有的。
忽然,她触摸到男人胸前冰凉的甲胄,她伸手摸了摸上面的花纹,这花纹远比这些士兵胸前的要复杂得多。
思绪停滞住了,远处的黑衣士兵也到了近处,整齐划一地跪下,为首的士兵走到男人面前,跪下低头道:“属下来迟,请大都督恕罪。”
大都督,原来他就是北境的大都督。
到了云州之后,府里的姜妈妈告诉她,大都督是从边境过去的,边境战事未了,他一直都没离开,这次为了接她,他特意带人赶了过去。
大都督的父母早年就去世了,自他打天下那一天起,就一直是一个人。
这府里从来没有过女主人,她是第一个。
如今亲自去接她,足以说明大都督对她的重视。
她摸着小腿上伤口的结痂,心想,哪里是重视她,明明是做给东楚看的。
毕竟这可是和亲。
而送她入境之后,他却没有和她一起去云州,而是又带着人回了边境,说是战事未完,还有事情要处理。
临走的时候,她坐在马车里,马车里有一张小茶几,茶香袅袅很是诱人。
她刚捧起上面的茶杯,轿帘忽然被人掀了起来。
男人站在轿门口,微微弯着腰,身上的甲胄泛着冷光,手里的大刀正挑着轿帘。
他一双深沉的黑眸盯着她,周身的寒气中夹杂着几分战场上军人的戾气。
她有些害怕,往后躲了躲,男人站在门口也没进来,只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她轻声说了姓名,又反问道:“你呢?”
“季尧。”
他说得干脆利落,说完之后,又看了她一眼:“家里没有什么糟老头子,好好呆着。”
“等我回去。”
被戳穿谎话,她脸一红,故作乖巧地点了下头,然后轿帘就被放下了。
她住进了云州的大都督府,府里管事的姜妈妈每日都会向她汇报府里的事情,她只是听着,什么都不过问。
哪怕姜妈妈将账本和库房的钥匙,都递到了她的手里,她还是没接。
她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想活下去,就不能碰这些东西。
于是这两年,她挂着大都督夫人的名号,在大都督府安心住下,每日煮茶下棋、打马出游,一个人乐得逍遥,好不惬意自在。
她知道,这其中有季尧的默许,又或许,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也从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可这样悠闲幸福的日子,只过了两年。
两年后,北境玉家军驻守边境防线,季尧带着一千精兵,回到了云州城外的军营。
季尧回来了。
她不敢再随意放肆,也不敢再出门游玩,生怕会惹他不高兴。
只要季尧在府里的日子,她都安安静静待在主院,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好在,季尧作为北境大都督,更是北境的君主,几乎比她的太子哥哥还要忙。
平日里,他军事政务繁忙,在府邸和城外的军营之间来回奔波,晚上或是宿在书房、或是军营,就是从没进过她的主屋。
偶尔他出门巡查,一走就是月余。
因此,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也还算轻松自在,日子浑浑噩噩地过着。
直到有一晚,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本来出门巡查了半月,夜里突然跑回了府。
本来她已经在主屋里歇下了,但是姜妈妈请她去书房看看,说大都督在书房里坐了好几个时辰了,一动也不动,瞧着不太对劲。
她没办法,想着自己毕竟是他的妻子,他待自己也算宽和纵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那是她第一次进书房,以往为了避嫌,她从不进来这里。
刚一进门,她就被门口的花瓶绊了一脚。
书案上的东西被扔了满地,到处都是散落的折子和文书,乱糟糟的,没个落脚的地方。
一抬头,季尧正坐在书案上,双眼通红盯着地面。
他手里握着一柄画卷,隐约能瞧出是一幅画像,像是放了些年头,纸张都发黄了。
她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忐忑,再加上她不太会安慰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在门口站了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
想了又想,她还是走了过去。
她学着他的模样,一同坐上了书案。
屋里没人说话,他们就这样静静坐着,窗边蜡烛的灯花爆了一个又一个,夜色渐渐深沉,月亮也爬上了树梢。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她打了一个哈欠,身边的男人才有所动作。
她看见男人一言不发地从书案上下来,把画像放在了桌上。
然后,拉起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领着她回了主屋。
她心里有些不安,直到看着男人和衣躺在自己身边,她才松了口气。
那晚的季尧很是奇怪,这男人难得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她却觉得那晚他几乎没怎么睡。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了,她也没敢再睡,跟着一起收拾。
刚收拾好,他突然说要带她出门——
去灵隐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