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放弃……”你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每位银爵都不愿意离开?”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银马车说,“而且,您是第一位主动向外界求助的银爵。”
“她们,”你慢慢地咽了一口唾沫,“都没有向外界求助过?”
“没有,一次也没有,哪怕发生了匪夷所思的惨案。”
即使隔着厚厚的纱,现在的你也能够感受到银马车那充满着温柔与怜悯的目光。你不了解这个教团,亦不了解教团背后所代表的精神或是其他,但你本能地因为这样的眼神而心生反感。
你不需要他来可怜,你想。
“匪夷所思的惨案是什么?”你皱着眉问。
“那是发生在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您还没出生,先银爵也不过五六岁,”银马车缓缓地说道,“当时的银爵是第十五代银爵,个性张扬,喜欢打猎,但她也始终和其他贵族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某个平常的夜晚,在自己卧室里的十五代银爵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很快,男眷和仆人们冲进了房间,却意外地发现房间里落满了白色的羽毛,而银爵本人正捂着脑袋,持续不停地嚎叫着。”
“医生不得不给银爵喂下了安眠药来让她进入睡眠,不然她一定会力竭身亡。然而这名医生,正是后来的最强毒品枯败叶的发明者,因此有很多人认为医生当时给银爵服用的并不是安眠药,而是尚在研究中的枯败叶。但真相已经无从知晓。”
“银爵沉沉睡去,深感不安的仆人们开始骚动,每个人都想起了古老的诅咒。最终,女性们都选择暂时离开,包括刚刚提到的医生。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明智的决定。”
“银爵睡了三天,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拿她的枪。她喜欢打猎,因此有一墙的□□。于是,她举着黑沉沉的□□,赤脚走下了楼,然后一个一个地杀死了在这宅邸里的每一个人。”
“我看过现场照片,那真是……很残忍,”你第一次听见银马车的声音有停顿,“照片是黑白的,因此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认出地下那片深得无法直视的黑色是死者身上流出的血。”
你感到一阵寒冷。这样的寒冷并不是由于你受到了惊吓或者说你害怕什么,而是你感觉到某种更深的东西轻轻地从你的心底刮过。
“这太奇怪了,”你说,“这太奇怪了。”
“最终确认死者有四十八人,皆为男性。尸体大多残破得不成样子,脑浆和血液混合在一起,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据说先银爵不得不花了十倍的价格,才请到人来清理。”
“等等,还是孩子的先银爵没有跟随她人离开宅邸?”
你急切地问。
“没有,但是她也不愿意告诉别人她究竟去了哪里,外界普遍认为她躲了起来,因此没有被发狂的母亲杀死。”
“最后呢,”你换了一种更小心的口气提问,“十五代银爵的下场是什么?”
“她消失了。”银马车说。
你不得不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么,你之前的说法并不妥当,毕竟,在这座宅邸里的男性也会遭遇不幸。”
银马车沉静地回答着你:“但您得明白,他们都是被银爵本人杀死的,而诅咒背后,则是更高的力量。”
“更高的力量?”你不由摆了摆手,“铺垫了这么久,接下来你终于要为我传教了吗?你要跟我说一些神,鬼,精灵,恶魔了吗?”
银马车仅仅是摇了摇头。
“不,大人,我什么都不会对您说的,因为您还没有从国王手里拿到必要的宝石。”
“所以,您还不算是真的银爵。”
你用你的手指关节反复地敲击着桌面。
“宝石?国王?这又是什么意思?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现在你有些恼怒了,当然,不是针对于你面前的银马车,而是针对所有的贵族们。所有人都在欺骗你,戏弄你,对你打着一个又一个哑谜,仅仅是因为你来自肯郡,不是一个根正苗红的继承人。
“抱歉,我不能够说太多,”银马车回道,“事实上,我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多,毕竟我没有爵位。”
他坦然地说着这些,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因此而感到羞愧。但你反倒是更讨厌他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贵族,”你挖苦道,“毕竟你有一辆漂亮的银马车。”
“教团里所有的人都可以乘坐银马车,这不算什么,大人。”
你拿起面前的杯子,大口大口地喝起了已经变得冰冷的红茶。
“那么,跟我说说吧,所谓的诅咒背后的更高力量。”
“提到更高力量,我又不得不向您扯一些老掉牙的旧事了,希望您不要觉得乏味。”
你挥了挥手。
“坐下吧,银马车。站了这么久,你不觉得累吗?”
他似乎有些意外。
“谢谢您,大人。”
他小心地拉开椅子,然后慢慢地收腿坐下了。你冷眼看着,不得不承认,他的一举一动都优雅极了。
“如您所知,银蔷薇教团是为贵族服务的,不过,银蔷薇教团并非只为贵族存在,我们亦有自己的使命,”银马车不疾不徐地向你解释道,“其中一条,也是我能对您说的,就是寻找这股更高的力量。”
“听起来又是老一套,”你倍感索然无味,“不是神的力量,就是魔鬼的力量,一切事情都可以归类于它们……这是偷懒的行为。”
“偷懒的行为?”银马车有些迷惑地望着你,“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这种说法本质上是在逃避,你们逃避现实的复杂性,逃避人类的复杂性,仅仅是粗暴地简单地把所有事情归类于神或魔的,这太好笑了,”
你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例如,我今天吃到了一块美味的肉,你们把它算作是神的奖赏。而我失手把肉丢到了地上,那么,你们又把它算作是魔的惩罚。但我自己却消失了,一切都变成了神和魔的交战,我变得无足轻重了。既然如此,干嘛还需要我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