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依次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面孔,将他们迥异的神色尽收眼底,最后,你的视线落在了菖蒲的脸上。
他用那张毫无波动的面孔回应着你。
过去的日子,菖蒲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你想知道。
你深深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找私家侦探吧,”你说,“既然在座各位都认为家族的名声是最重要的。”
拂棠率先露出了迷人的笑容,他又变得神采奕奕,光彩照人,仿佛一盏被点亮的琉璃灯。堇拨弄着衣服上的珠花,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六羽花轻拧着眉毛,额间出现了几道浅浅的折痕,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至于菖蒲,他当然仍然是那幅冰冷而麻木的模样。
银树弯腰,低声对你说:“大人,我马上就去联系王城内的侦探。”
“去吧,”你挥了挥手,感到一阵难言的疲惫,“……我希望事情快点结束。”
“会的,大人。”你的管家如此回应道。
……
而事情在两个小时后起了变化。
“大人,您在听吗?大人?”
银树轻声地唤着你,走神的你堪堪反应过来,不由得干咳了两声。
“嗯,嗯,我们说到哪儿了?侦探们?”
银树低垂着头,但你仍觉得他的视线像凉丝丝的柳叶一样试探地触碰着你:“是的,大人。卑职联系了王城里所有工作能力出色的侦探,但,她们都拒绝了。”
“为什么?”你说,“她们觉得报酬不够的话,可以再加。”
“不,并不是钱的问题,”银树斟酌着回答你,“她们中的一半人都解释说自己已经接受了她人的委托,因此无法前来,十分抱歉。”
“另一半呢?”你问。
银树沉默了一刻。
“她们不愿意前来,”他说,“她们似乎对银爵府有很深的成见。”
“到底是对银爵府有成见,还是对我?”你交叉着你的手指,忍不住提高声音,“贵族侦探们觉得粗鲁的乡下人不配做她们的委托人?她们是在害怕遇到泥土,碎屑和不够优雅的语言吗?”
“我想她们并没有这个意思,大人。”银树回道。
你回以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大人,事情没有那么糟,有一名侦探愿意接下这个委托,”银树继续说道,“不过,他是一名男侦探,而且,他非常非常的古怪,卑职不知道是否该邀请他前来。”
你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非常非常的古怪?”你说,“居然还是一个男人?我真没想到男人也可以当侦探。你了解他多少,银树?”
“大人,事实上,他的古怪之处不在于他的性别,而在于他公然向全世界宣称自己不是人类,”
银树停顿了一下,
“他声称自己被梦境之神挟持了,因此他灵魂的一半其实不在人世,而在梦境之中。”
“听上去像是一个神话看多了的三岁孩子说出的疯话。”你评价道。
银树始终低垂着头,你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信神,”你说,“银树,你呢?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神存在吗?”
“我不知道,大人。”他仅仅是这样回复你。
“真没劲,银树,还以为你会给我更有趣的观点呢。好了,你继续介绍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吧。”
“……是,大人。他有个响亮的名号,叫‘梦游者’,因为他总是以一副神魂游离的模样示人,连走路都摇摇晃晃,”
银树继续道,
“他的破案方式也很古怪,大人。他不靠线索,不靠推理,而是靠做梦。”
你忍不住反问道:“做梦?”
“是的,大人,他会做梦,在梦里,他会接收到许多语焉不详的话语,当然,他声称这是梦神单独给他下达的神谕。”
“他就靠这些梦里的话语破案?”你简直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这是胡闹!这是诈骗!”
“大人,卑职说过,他非常非常的古怪。”银树说道。
“他以前成功破过案吗?仅仅依靠这些胡闹的把戏?”你问道。
“坦白说,他破过不少案子,大人。”
“这怎么可能?”你说,“只是他的运气好罢了!”
“您说得对,大人,他只是运气好而已,”
银树附和道,
“但是他在清醒的时候强调,他到达案发现场以后会持续不停地说话,然而,他说的话语里只有一半是真正的神谕,另一半则是完完全全的假话。只要有人能够从中找出一句真的神谕,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了。”
“真假混合的神谕?”你喃喃道,“而且恰好是一半一半?”
“是的,大人。”
“如果,我说如果,没有找出所谓的真的神谕,或者说,信了假的神谕会有什么后果?”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大人,轻则流血受伤,重则家破人亡,”银树略微抬高眼睛,声音却放轻了许多,“有很多错信了他的人称他为邪恶的恶魔,因为他会带人进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比如?”
“卑职记得一个案子,贝厘拉家的男爵大人丢了一串国王赏赐的宝石项链,于是找到了这位‘梦游者’,希望‘梦游者’能够帮他寻回项链。可是,男爵大人没有选中真的谕言,他从此就失踪了,坊间都传他去了错误的地点于是在那里丢了性命。更不幸的是,之后他的家族也触怒了国王,从此彻底没落了。”
“那,成功的委托人呢?”
“传闻说,皇室里的大人物们都找过这位‘梦游者’,具体做什么不得而知,显然,这些大人们都成功了。”
“这真像一场豪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沉沉地说道,“他真的是被梦境之神拿走了灵魂吗?我怎么觉得,是更恶劣的东西呢?”
“大人,正因为如此,卑职才拿不定主意,”
银树跪在你的脚边,你能感觉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拂过你的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