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月双手撑地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陆暮知见她拽着裙摆不知所措,没有继续为难,问道:“可有碍?需要找个大夫瞧瞧吗。”
“不用,”白霜月想起方才的情形就觉得尴尬至极,连忙走了两步示意自己没事,摆手道,“只是一时没站稳摔倒了罢,没伤到哪里。”
“没摔伤自是最好,不过夫人这个站不稳的毛病可得好好调理一下。”陆暮知见白霜月活动自如,放下心来,眯起眸子目光探究道,“成婚至今娘子见为夫一次摔一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娘子被我吓得腿软,连站都站不稳了。”
白霜月:“......”
她轻声咳嗽一声,道:“夫君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何人会被夫君吓到?”
陆暮知轻笑,没有继续揶揄白霜月,而是重新坐回了石凳上,问:“娘子对于行礼动作可还有什么疑问?”
白霜月摇头,答道:“并无疑问。”
“道万福其实并不难,很容易记住,更难的是入宫之后如何保持规矩。”他又喝了口茶,这才不急不慢道:“宫中对女子的规矩尤其多,入宫女子讲究‘行不回头,笑不露齿’,中等步伐,直视前方,身体不可乱动,更不可回头,笑时需抿唇,或用手帕挡住唇部,不可露出牙齿。与人交谈时,需与对方直视,万万不可眼神飘忽,身形摇摆。用膳需小口进食,咀嚼时也需用手帕或衣袖挡住唇部,以求雅观……”
白霜月听着这些条条框框,心中大受震撼,从前只曾听闻皇宫繁文缛节甚多,但却不曾见识,如今才切身体会到皇宫真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囚牢。
陆暮知见白霜月目光偏移盯着茶杯,睫毛微微颤抖,便知对方被这众多规矩给吓到了,浅笑着喝了口茶,不急不缓道:“宫中礼仪虽多,但也只需待一日,日后回到陆府便舒心了。”
“这些规矩除究竟又有何用,为何人人都得遵守?”白霜月小声道一句,她心中只觉只是这是皇权为了维护统治地位对下人的压迫,可终究不敢说出来。
“无用。”陆暮知摇头,“这些宫中的规矩都无用而讲究,礼仪也繁琐却费时,所到底也只是装样子,你只需要在那一日便罢,出了宫门,这些规矩再也束缚不到任何人。”
白霜月没想到他会如是说,分外惊讶地睁大眼看着他。
“怎么,以为我身在朝堂这么多年,便觉得宫内的规矩非尊不可?”陆暮知左手撑着下颌,右手把玩着茶杯,“在朝廷上呆得越久,才了解越多,皇家定规矩是巩固统治,权贵守规矩是证明地位,而给女人套上最多规矩,是为了困住她们的手脚,教她们不敢生出野心。”
白霜月知道他说的都是大实话,但还是被这些言语惊到了,情急之下站起来附身捂住陆暮知的嘴,不可置信道:“你疯啦?!”
陆暮知原本看着手中茶杯的眸子望过来,正对上白霜月清澈的双眼,随后睫毛垂下,看向她捂住自己嘴的那只手。
白霜月这才注意到手心的触感柔软温热,似乎是陆暮知的嘴唇碰到了掌心。她“噌”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道:“我只是怕你口出太多狂言,万一让皇上知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里除了你我并无旁人,皇上如何知晓?”身后传来陆暮知带着笑意的声音,“只要娘子不说,这段对话天下只有你知我知。”
闻言,白霜月捂住脸颊,转回去愤然道:“虽无旁人,但是如此口出狂言,说不定会形成习惯,外人在场之时也无意识脱口而出了怎么办?”
陆暮知:“......”
他目光深沉,一字一顿道:“报复我?”
“奴家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白霜月故作惊讶道,“夫君怎么能这么想人家。”
陆暮知:“......”这下确定是在报复他了。
“不过其余一切抛开不谈,我自然认同你这话。”白霜月让陆暮知吃了一回瘪,心情大好,便又正色道,“你们朝堂上的事情我虽然不懂,但是平日里也总听说官高的欺官底的,就像府中总是嫡女欺负庶女、庶女又刁难丫鬟,规矩让人自动分三六九等尊卑贵贱,何时这些规矩灭了,才能人人平等。”
陆暮知闻言,沉默片刻,道:“娘子倒是理想远大,只是我自身都受着位高权重的好处,自是没有资格谈论人人平等的。”
白霜月摇头道,“依我之见,人人平等并非地位平等,而是尊严平等,若是能将府中仆从视作同自己一样的人而并非所有物,不按照刻板规矩训斥仆从,不限制他们的嫁娶自由,已是足够尊重了。”
说完这些话,她又觉得自己的言论太过理想化,便红着脸找补了一句:“但当今世上极少人能做到这些,或许是我曾因庶女的身份见识过太多不公,才会生出这些无用的念头吧。”
她本以为陆暮知会沉默或是反驳,但他只是点点头,道:“娘子说得十分有理,将陆家交给娘子打点,我很放心。”
白霜月闻言,颇为惊喜:“真的?”
“自是,”陆暮知道,“娘子说罢我才想起,以往我久居朝堂忽略了陆府中的许多事。如今掐指算来,最初入府的几个下人都已到了婚娶年纪,以后就由娘子送出府,再招些适合年纪的新人吧。”
本以为陆暮知身居首辅之位自当无法理解民间疾苦,如今却也能关心起下人来,白霜月心中生出几分感动,道:“之前世人皆言首辅冷血无情,如今看来,不过是以讹传讹嘛。”
陆暮知闻言,笑而不语。
以首辅的权势地位,若是诋毁名声的话传得人尽皆知,怎会是以讹传讹?
他只不过......是在乎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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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两日,陆暮知仿佛无事一身轻,除了教白霜月宫廷规矩外就是陪着她赏荷喂鱼、抚琴点茶,颇似两人当初在茶楼的相处日常。虽然偶尔拌嘴,也权当生活中的小乐趣,日子依旧过得安稳舒适。
皇宫赴宴的前一日,想到即将见到白绮梅,白霜月不免有些紧张。陆暮知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宁,在午膳时驱散了仆从,问道:“你可是在担心明日入宫之事?”
白霜月知道瞒不住陆暮知,叹了口气,生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