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满哭过后,像只小兔子。她悄悄地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没有察觉异常,即使有,也是觉得清理伤口实在太痛。
元芷捧住她的脸,低下头道:“别看了,没人发现你哭成小兔子。”
一听此话,元满有些忍俊不禁。情绪通过眼泪释放后,她心情敞亮了些。
元芷摩挲着元满的脸颊,眼里有嗔怪和心疼:“替我挡箭做什么,等我下去了,该如何向你母妃交代。”
元满话语犹带鼻音:“换作母妃,她也会这般做的。”
——而且,这是欠你们将军府的,你没事真是万幸。
天幕由橘红过渡为暗蓝色,一簇火红的烟花“咻”地窜上空中。
这是成功的信号,元长行被拿下了。
将领奉命把众人带去猎场,此刻猎场最为安全。京中尚有元长行驻守的一些势力。
徐清把昏睡过去的宁姒抱上马车,这辆马车还是将领从城郊的一户人家那里借来的,是以其他夫人小姐只能骑马。
元满骑上马,只觉恍如隔世,她们三人缀在马队的最后方,身后是步行的军队。杜康已先行离去,徐清则驭马跟在宁姒的马车身旁。
众人走了好一会,途径大战过后的峡谷,那里皆是碎石和尸体,还有清扫战场的士兵。元满捂着嘴,目光飘向远方,尽量不看他们的惨状。
靠近围场时,她看到高举的旗帜,以及围成一圈的火把,意味着那里有很多将士。
围场门口是等候的百官。元满眼见地看见了人群中心的元庭,还有最后方的小草和商雀翎。
一阵暖意袭上心头。
其余人也是喜极而泣。纷纷下马,元庭免去行礼这一套,让他们自行团聚,目光在队伍里寻找自己的爱女。元庭上了年纪,加上又是夜晚,找人诸多不便。
好在还未等他找到元满,已经有人站在他的面前。
“父皇。”元满眼里盛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诶。”元庭重重地应道,肉眼可见地开怀起来。他上下打量元满一番,眼睛带了点湿意,尤其看到她缠满绷带的右手。
他捧起元满受伤的手,没说话,最后缓缓地伸手抱住了元满,疼爱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吾儿受苦了。”
元满把头埋进元庭的怀里,吸了吸鼻子:“不苦。父皇操劳这几日才辛苦。”
说罢,元满又把头伸出来,透过元庭的肩膀,看见双手紧握正直直盯着自己的小草和商雀翎。
三人会心而笑。
大家后来都回了猎场的行宫。
元满这么多日终于有机会好好打理自己一番,她让小草守在浴池外,安心地泡了个澡。商雀翎本来想站在外头问问她这几日过得如何,又想着还是先让她好好洗浴吧。
等她出来后,商雀翎便迫不及待地连珠炮弹似的问了许多问题。
“我们离开后,你如何了?元长行有没有虐待你?徐清去找你了吗?我当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去救你!”
元满看着静候答案的二人,感受满室温暖的热气,以及干净暖和的衣服,心头各种复杂心绪都被熨帖了。
她一一解答,说道最后,商雀翎捧着她受伤的手,小草摸了摸她崴到的脚。
“真是个小可怜。”商雀翎可怜兮兮地说道。
小草没说话,但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元满宽慰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话音刚落,常德来她们的寝宫,请元满过去。
元满问道是何事,常德笑而不语,只管让元满过去,卖了个关子。
等到元满去到元庭的书房时,发现案桌上摆着一碗汤面,面上卧着一个荷包蛋,葱花撒在面上,增添了颜色。
听见元满的脚步声后,元庭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她。
元满问道:“父皇饿了?”
元庭笑了,招手让元满坐在自己身边:“这是给你的。”
“我不饿呀。”元满走向元庭坐下。
元庭端起她的右手,问道:“还痛不痛?”
“当然痛。”元满不否认,因为她也没办法在元庭面前撒谎,还不如装可怜撒个娇,这样元庭或许会好受些。
“明日开始就用父皇给你的药,好生养着伤,别留疤。”元庭握了握她的手腕,轻轻放在案桌上。
元满追问道:“父皇还没说呢,这面为何给我?”
“今日是你生辰,好在最后赶上了。”元庭笑着拿起筷子,把面拌开,葱花被汤一热,散发诱人的香气。
元满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她完全忘了今日是她的生辰。这几日兵荒马乱的,她根本没想起这件事。
“看你这模样,便知你忘了。”元庭瞥她一眼,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过凉,然后递到她嘴边。
“你手不方便,父皇今日喂你。”
元满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又看看连皱纹都带着温和笑意的元庭,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人触碰了一下,让她惊喜又感动。
元满把面吃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对着他笑。
元庭带着回忆往昔的感慨语气,道:“一晃好多年过去了。想当年,要为父喂饭的你,还那么小一个,一转眼就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父皇养得好。”元满道,用下巴催促他喂自己吃鸡蛋。
元满吃完鸡蛋,元庭便喂她吃面条,继续感慨道:“为人父母,希望孩子长快些,等真的长大了,又希望你长慢些,如此一来,便有更多时间陪伴父母身旁啊。”
元满低头的动作顿了一瞬,再过半个月,她就要出嫁了。此生怕是回不了元朝。
汤面的热气蒸腾着扑在她脸上,沾着眼睛便湿润了。
元满塞下一大口面条,两颊都鼓起来了。
“慢点,”元庭好笑道,“别噎着。”
元满鼓着腮帮,冲元庭弯起眉眼,含糊不清道:“我长大了,父皇就不用操心那么多了。而且就算以后我不在您身边,但我心里一定一直想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