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姒远了,犹如两人中出现了一堵墙,他心中升起了隔阂。
寒风吹皱了河水,水流顺着漫上石阶,荡起一圈圈水波。
徐清的目光凝着那些水波,又出神地意识到,他似乎很久没因为想念而记起宁姒了。可与此同时,他陷入了元满与杜康同归于尽的那个噩梦。
深夜时,那流血的场景总会找上他,而他总是惊醒,盗汗。
心口似乎被戳了一个洞,伤口无法愈合,因为时至今日的结局无法圆满。
徐清已经预感到,随着时间的流逝,不,随着生命的流逝,那个伤口会猛地被撕裂扩大,然后坍塌。
常德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元满的毒素深入五脏六腑,要想拔除太难。以如今她的身体状况,也许不治比治能活的更久。
面对元庭找来的医手,元满选择了不治,顺其自然。
胸口里的悲痛蓦地如洪水般涌出来,冲撞得他一阵滞涩,无奈背后是无能为力的愤怒与痛恨。
冬日的凉意侵入四肢百骸。
徐清仍在桑枝城徘徊。
夕阳西沉,寒风中微薄的暖气渐渐消散,光秃秃的枝桠直刺暗沉的天幕,肃杀悲凉之意弥漫。
徐清倚在酒馆二楼的栏杆处,温热的酒液入喉,卷起刺痛灼烧之感。
像个颓丧的失意者。
片刻后,一人急匆匆地跑向二楼,沉重的脚步声踏踏作响。
徐清循声望去,但见神色不妙的石舒。
石舒说了几句话,徐清脸色骤变,眼中的迷蒙浊意瞬间退去。
静语寺。
元满修养得差不多后,便来这里小住了几日。每日抄写经书,雷打不动。
她住的室内烧了足量的炭,可离了暖手的汤婆子,抄写经书的手仍会渐渐泛凉僵劲。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静语寺坐落于山顶,山路愈发难行。
若是大雪持续下去,便要封山。
傍晚时分,另一名客人来到静语寺。
当小草把许至引至身前时,元满愣了愣。
“公主,”许至不等元满开口,直接道,“你身上是否有纹身刺青。”
元满神色一变。
“为何这般问?”小草斟茶的手抖了抖。
原是宫中开始出现了元满身上有刺青的传言。据说传言最先从为她行医治伤的人口中流出,但御医中无人承认,可这些说法已在宫中盛传。
而先帝离去还不满半年,此种做法实乃大不敬,冲撞意味十足。
谣言已传至朝堂之上,此事不论是否有人别有用心,而最好的方法便是验明正身。
“恰逢休沐,我便立刻赶至静语寺。离开前,我听闻大臣们商讨着是想验一验。”许至说道。
无需元满回复,见到小草慌张一片,许至心中已有了答案。
许至转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际,山上银装素裹,寺庙屋顶积着白皑皑的雪。他上山时,已有簌簌的雪子落下,今夜免不了一场大雪。
“若今夜雪下得足够大,就会封山。一旦封山,便能为此拖延时间,我们还可以想想法子。”
小草急得不行,最初她们是打算回宋城后再解决这件事,谁知后来发生这么多事,去除刺青一事便顾不过来。而它偏在今日找上门来。
元满静静地坐着,将盛满热茶的杯子用来暖手,渴了便浅浅地喝一口,仿佛令两人焦心至极的事与她无关。
夜幕降临时,鹅毛大雪纷飞,如洁白的鸟羽。
扑簌簌的大雪下至深夜都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