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绵绵地由他动作,这么折腾也无一丝要醒的迹象。
无星月的夜晚很黑,宫御让点了一盏灯挂在帐子里。昏黄的烛光照亮小小的一方天地,印在她精致的面庞。
她呼吸轻浅,蹙着眉心。
宫御唇贴着她的耳廓,“月儿,月儿?我们在院子里了。”
兮月其实听到了,还隐约感觉到他正一下一下拍她的背,很轻很轻。
可她甚至连转动眼球的力气也没有。
内心又极渴望睁眼与他一同赏夜晚的美景。
于是混沌间,现实在她脑海里与梦境交叠——她真的看到了一片星空。
极璀璨,极绚烂。
星罗棋布,月满西楼。
梦里她也在宫御怀里,在最安稳的地方。
一片静谧中,束缚她的枷锁悄然放松,她得以沉进最深沉的黑暗里,无梦无忧。
宫御没再叫她,只仰头看着夜空,陪着她。
没有月亮的夜晚,不变的黑暗,永恒的风,几乎让人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像是被冻入了时间的琥珀里,阁楼广厦、人与草木,皆凝固静止。
直到应宿的脚步靠近帐子,低声提醒,“陛下,三更了。”
宫御方回过神,低头,轻轻触了下兮月的脸颊,已染了些许凉意。
才应道,“嗯,回吧。”
应宿躬身。
坐了这许久,宫御的身子都有些僵了,抱着她一步步走得缓慢。
兮月隐隐约约感受到动静,眉心皱起,又被熟悉的气息安抚下来。
重回床榻,宫御还没彻底躺下,兮月就凑近要寻他的怀抱。
他躺下来抱住她拍了拍,“月儿别怕,我在。”
拍了两下,她又睡沉了。
他忽然想问问她,是不是他不在的日子里,她梦里都会这样寻他,寻不到醒了,是不是就睁眼到天明,亦或再次被拉入梦魇?
可她一字不提,连身边的宫女都未听她说过。
他捋了捋她脑后的长发,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像悲伤。
“傻瓜。”
颤抖的两个字,含在胸膛里,轻得只够自己听。
浓稠夜色里,两个人的相拥用尽全力,不留一丝空隙。
像是一对天生嵌在一起的阴阳美玉。
丞相府的荷花池,与宫中不同,十几年的光阴里,它是最忠诚的见证者。
十三岁前,兮月从未靠近过,十三岁后,兮月再也没能逃离。
朝中世家、达官贵族,向来以清清白白的文人自诩,于是无论内里怎样,明面上,人人嘴里都颂着《爱莲说》,家家院里皆精心养护着一池清莲。
丞相府尤为甚,作为朝中领头人,那片荷花池不知办了多少宴会,又谈成了多少事情。
幼时兮月不被允许踏出内院门,只能远远听着。
于是她小小的世界里,热闹的荷花池永远高高悬起,书写着文人的意气风发、肆意挥洒,承载着官员的推杯换盏、歌舞升平,代表了所有想象中自由美好的广阔天地。
直到十三岁。
那一年,她过了生辰,之后,便是年复一年地,一个人日夜在荷花池边读书、学艺。
再没能见到小娘,甚至不被允许靠近内院。
她哭着求父亲,又恰逢父亲对她的课业不满。
于是被惩罚跪在荷花池边一夜。
后来她知道,正是在那一夜,小娘病死了。
很小的病,只是一直拖着,越来越严重。
父亲她反抗不了,于是总怨自己不够聪慧,满足不了父亲的要求。
总想着,是不是如果她能聪明一些,得了父亲的喜爱,就有人给小娘看病,她也能及时照顾小娘。
而心中另一头的理智又会嘲笑她的天真,会冷笑着说,父亲的决定、喜好、偏见,从不会因为什么行动改变。
父亲不在意小娘,便注定不会管小娘的死活。
父亲不满意她,也便注定会给她一个教训。
“后来呢?”
“后来……”兮月垂眸,泪滴在他的衣摆,“我求了父亲,得以亲自为小娘敛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