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御看见,急忙加快步伐。
两人相会,脚步停住,华盖方赶过来,正正遮好。
“怎的不在里头等,这么大的日头。”他握她的手。
兮月却挣开,双手抱他的腰,仰头,“还不是想立马就见到陛下,陛下今儿怎么有空,早朝不忙?”
宫御摇头,揽着她边走边说,“刚下朝,听闻贵妃娘子来逛御花园,换了身衣裳赶来凑凑热闹。”
兮月噗嗤笑开,“陛下确实来得巧,倒还真有热闹。”
凉亭,两张石凳并排,面前两盏新茶。
兮月坐下,靠着他的肩。
小太监简单将方才发生的禀报给陛下。
话音刚落,星兰进来,愣了下,行礼,“陛下,娘子。”
侧过身,露出后头。
侍女手上一只雪白的猫,安安静静地趴着。
兮月目光看过去,愣住,手不自觉捏住宫御的胳膊。
她记得,那是一个暮春,德妃姐姐抱着这只猫一路笑语,进了她的门。
边走边唤她,“阿月,阿月……”
看见她,笑得开心极了,“阿月你瞧,不是说以前想养一只这样的却养不成,看,我找到一只,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那时的她上前,万分惊喜。
后来,这只猫养在了德妃的景仁宫,她每次去都爱不释手。
德妃姐姐还笑她,“猫唤狸奴,如今呐,阿月倒成了猫奴了。”
她怎么肯应,与姐姐闹了好一会儿。
她记得,这只猫叫……
“雪团儿?”
宫御将她抓他的手握在掌心,轻拍着安抚,“月儿认得?”
兮月点点头,“我记得它的眼睛,是以前养在景仁宫那只。”
“你以前总说可爱的那只?”宫御神情微妙。
兮月点点头,瞥他一眼。
宫御再看向那只猫,眼神顿时不善。
兮月失笑,原本沉重的心情都被他这幅模样冲散不少。
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他吃醋到晚上一直不停,非要逼着她发誓才肯罢休。
害她第二天歇了一整日才缓过劲儿来。
星兰让人把躲在角落里的媛嫔揪过来。
媛嫔瑟缩着跪下,怕得发抖。
安静每多一刻都割肉剔骨一般,眼泪又流下来。
“陛,陛下,娘子,妾,妾是前不久才碰到雪团儿的,没,没忍心就抱了回来,今日真不是故意的,是她们,她们先不小心踩了雪团儿的尾巴尖儿。”
兮月招招手,抱着雪团儿的宫女走近了些。
本来一只手就被宫御握着,另一只手刚放下,就被他揽腰的那只手寻到也握住。
还挺紧。
兮月低头看看,忍俊不禁。
悄悄压住嘴角的弧度。
抬眸,定睛细看,雪团儿与她印象中并无什么变化,甚至还胖了些。
余光里媛嫔还在抖,她有些不耐。
直接挑明,“媛嫔,在这儿不想说实话,就去慎刑司说。”
一瞬,媛嫔整个人都静了,抬脸面色惨白,软软跪坐下去。
少顷。
开口语调死寂,“是,是那时宫乱之前不久,德妃给妾的,妾一直把它藏起来,雪团儿很乖的,妾把它放在哪里它也不动……”
眸中忽然亮起凄哀的光,眼泪成串落下。
磕头恳求,“娘子,若不是她们踩着了,雪团儿不会跑走的,不会碰到丽嫔姐姐的裙摆,它真的一声都没叫,她们甚至都没发现它。”
星兰语调成冰,“是司氏拜托你,好好养它?”
媛嫔看向星兰,抖着唇,“是,她说这是兮娘子最喜欢的,要好好照顾。”
“那,那时候,我觉得她已经不太正常了,语无伦次,说什么要做一件必须做的事,一会儿说要杀了雪团儿,一会儿要我好好照顾,说了好多好多雪团儿喜欢的东西,一个一个拿给我,后来又说要掐死它,我便赶忙从她手里夺过来……”
兮月的手渐渐冰凉。
她不太记得宫乱之前德妃姐姐的模样。
那时她很少出门,整个孕期,那是她最不舒服的一段时间,有时甚至下地都难,腹部偶尔觉着沉沉往下坠,可很快又好了。
脉象也显示不出来。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被下的药量太少了。
日积月累,潜移默化。
而德妃姐姐,也从未主动去看过她。
那时,她心神被腹中孩子全部占据,余下的空隙才是陛下。
偶尔想起德妃姐姐,也只道一切如常,惦念着好些了便去景仁宫,怎么也想不到……
想不到就在景仁宫被下药,想不到德妃如常的面容下灵魂早已扭曲。
兮月闭了闭眼。
皱眉,呼吸沉沉。
手被陛下暖着,靠在陛下身上,心中都有了无形的支撑。
她睁眼,冷冷道:“吾不会对雪团儿如何,你也不必这幅姿态。”
星兰侧过身,道:“媛嫔,请回吧。”
媛嫔看了眼陛下和娘子,看他们没反应,连滚带爬地起来,匆匆一礼,逃命般退了出去。
一个眼神儿都没看雪团儿。
兮月嗤笑一声。
陛下与娘子起身时,星兰坠在后面,向身边那太监指了指媛嫔离开的方向,又吩咐将雪团儿送去御兽园。
车辇上。
“月儿。”宫御唤她。
“嗯?”
他话语中有种不常见的艰难,“若你真的想养一只,也不是不行。”
兮月诧异,“我何时说想养了?”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神情更不自然,字句间没忍住透出冷淡。
兮月转头看他,不禁眉眼弯弯。
凑近,手攀上他的肩,脸颊轻轻靠过去,吐气如兰,含着笑意,“陛下不也说了,是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