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天气阴沉下来,像是映照韩穗的心,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韩穗打着伞,照常向星星辅导班走去,雨珠在她的裤脚跳舞,黝黑的柏油路汇聚一个个小水坑。
韩穗害怕雨下大,走了捷径。
或许是捷径都偏僻,而偏僻的地方总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一条狭窄的巷道,匡野带着小弟堵住了一个瘦弱的青年。
当然,他可能并不瘦弱,只是匡野一干人太魁梧,站在他们面前就像一个纸片人跑到巨人国,毫无反抗的能力。
匡野是镇上出了名的混混,抽烟喝酒打架盗窃,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但真要说起来,楚镇就那么点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少人都是叫得出的亲戚,乡里乡亲都拿他没办法。前不久听说有人收服了他们,韩穗看这架势,觉得传言有误。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应该报警还是装作没看见?
不等韩穗反应,那个人突然行动,一脚踢翻了为首的匡野,剩下的小喽啰野接二连三地被撂倒。
韩穗张大嘴巴,也许她应该担心匡野他们的人身安全。
匡野被打趴下,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他迅速爬起来,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
韩穗又一次张大嘴巴,匡野这是来真的啊。
但很不幸,匡野还没碰到人家,手就被人掰断了。
“咔吧。”
声音响亮,几乎要盖过雨声,韩穗光是看着就觉得疼,她此刻看戏看上瘾了,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青年眸光冷厉,反手攥住水果刀,冰凉的刀尖对着匡野的脖颈。
“我就是来打听个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雨声浩大,噼里啪啦地砸到屋檐,溅起的水花顺着流淌,丝丝雨幕朦胧。
青石板街稀散地躺着一群连声叫唤的小混混,青年鹤立鸡群,隔着滴落的雨,韩穗看清了他的脸。
她呆在原地,捏紧伞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是他?昨天来买烟的那个人。
青年早就发现韩穗了,以为她会吓得逃跑,没想到人还在这儿看着,下面的内容多少不方便她看见,他瞥了眼韩穗,轻笑,“小姑娘,你还不走吗?你妹妹应该等你很久了。”
妹妹?他怎么知道的?
韩穗听出了威胁,警惕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青年依旧笑着,“没什么意思,就是你今天什么也没看见,回家好好休息,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韩穗的视线转到匡野身上,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不离开是多么愚蠢的决定,他们不是她惹得起的角色。
韩穗说话的声音不由颤抖,杏眼一片水色,“你,你拿什么保证?”
匡野先骂了一句,“妈的,有你什么事,赶紧给老子滚,老子跟他的事还扯不到一个小姑娘身上。”
青年点头,“他说的对,但你要是再不走,就说不定了。”
韩穗强装镇定,慌不择路地往回跑。
青年笑了一声,下一秒快准狠地把刀捅进匡野的大腿,他找准了位置,确定匡野不会因此失血过多,顶多就是疼得厉害。
“啊!江屿停我艹你大爷!”
巷道一阵痛苦的哀嚎。
江屿停把食指竖在唇间,俊逸的面容隐在暗处,“嘘,不要出声。”
江屿停猛地把刀拔出来,疼得匡野破口大骂。
“靠!你他妈当个人行不行?”
江屿停一脸冷然,“回去告诉你们老大,有单大生意跟他做,请他和我见一面,知道了吗?”
雨势渐渐变小,淅淅沥沥的,小路蜿蜒着鲜红的血,远处偶尔传来孩子们欢笑的声音,听得不真切。
匡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撕开袖子绑住伤口,“你他妈动手轻点成不?万一太用力,老子失血而亡,谁给你报信。”
“你不是还有那么多小弟在吗,反正我只需要传话的。”
江屿停达到目的,只身离去。
在滂沱大雨里,黑色的冲锋衣湿透,头发也软趴趴地贴着额头,神情却不狼狈,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看着冷,实际一片温暖强大的光。
只是背影太孤独。
匡野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刚刚装死的小弟连忙搀扶住他。
匡野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们几个,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关键时刻还给我拖后腿,要你们有啥用啊?”
小弟一号:“大哥,讲道理,哪次吃饭不是你先吃?”
匡野一巴掌打下去,“我是老大,我先吃不是应该的?”
小弟二号:“大哥,我们这叫战略性撤退,保存实力。”
匡野:“你有啥实力,我咋不知道?”
小弟三号发出真诚的疑惑:“大哥,你为什么要和他打啊?”
匡野:谁他妈想和他打?他只是想吓吓他,谁知道碰上个硬茬。
匡野摆摆手,“走吧,我们把这事告诉沈老大。”
小弟一号:“大哥,那人家问沈老大的消息,你告诉他不就得了,沈老大肯定打得赢他,你干啥藏着掖着,平白挨一顿打。”
匡野推开小弟,跄踉两步,自己稳住脚步,向前走去,“我既然认输,就不会言而无信。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去找他的麻烦。”
小弟似懂非懂,“不太理解,但是我们听大哥的,大哥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匡野哈哈大笑,“没错,听大哥的准没错,大哥一定会带你们出人头地的。”
另一边的韩穗,她听到匡野的哀嚎,却不敢回头看,只是心中越加恐惧,跌跌撞撞地跑出巷道。
把文楚棠接回家后,韩穗夜里做了一个噩梦,紧接着开始发热,全身酸软无力。
昏昏沉沉的梦里,韩穗看见一望无际的向日葵,金灿灿的,像阳光一样,温暖,充满生机。
韩穗走到一个稻草人身边,突然听到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嘈杂的争吵声纷纷钻进她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