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谨一丝不苟的束起发,这才打马回了皇宫。
月上柳梢,宫里已经掌了灯,因为秦妩的到来,平日冷冷清清的承元殿竟也变得灯火憧憧,明亮成了他都觉得陌生的样子。
“公主呢?”霍谨温声道。
“督主,公主在侧殿等您。”
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霍谨回来,秦妩放下了手上绣了一半的青竹荷包,轻快的小跑着开门,一双眼弯成了小月牙儿,“阿谨哥哥,你回来了。”
昏黄温柔的灯火里,秦妩的粉裙流光溢彩,发间的流苏微微摇晃,染发着曼妙的柔光,那一张昳丽的小脸上是又娇又甜的笑,笑得人心都快要酥了。
“嗯。”霍谨看着她,眉眼不自觉的温柔起来,粉白的唇微微翘起,侧身挡住了微冷的夜风,“等久了吧,卫府那边有些事,耽搁了。”
秦妩莞尔,扑进他怀里踮起脚熟练的解开了他的披风,霍谨还不待反应,已经抬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温声责怪道:“又这样冒冒失失的,摔了怎么办。”
“不是有阿谨哥哥在吗?怎么会让我摔倒呢?”秦妩俏皮的眨了眨眼,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拿着披风到一边放好,又从一旁的红泥小炉上倒了一杯热茶,乖巧的捧了过来,“先喝杯热茶缓缓,我有话同你说呢。”
“正好,我也有话同你说。”霍谨接过茶在桌边坐下,屈指宠溺的轻碰了一下她的鬓发,浅品了一口那淳香的茶,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谓。
回到她身边,霍谨陡然放松下来,硬朗的眉目间散了几分倦怠,秦妩乖巧的走到他的背后,微冷的小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太阳穴,“你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怎么又头痛了?”
“只是有些倦了。”霍谨勾唇,不在意的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小五,我听闻太学里有人欺辱你,为何不同我说?”
秦妩垂眸,轻轻的从背后圈住他的肩膀,莹白的小脸轻轻贴在了他的颊边,软糯开口:“别为这些事劳神了,我不在意的,我只在意你,等你和陛下稳住了朝纲,这些就都和我们无关了。”
似乎是想到了她憧憬了许多年的未来,秦妩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甜笑,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
她不在意那些贵女的品头论足,因为这冷冰冰的皇城不是她的归宿。
她是秦妩,可她更是肖妩,与霍谨指腹为婚的肖家女儿。
他们的父亲是大秦战神,是国师口中身负大秦武运之人,昔日是何等的金戈铁马气吞山河。
流着这样血脉的他们又怎么会情愿一辈子活在这勾心斗角的金丝笼里呢?
他们可以做大漠的沙砾,可以做江南的摆渡人,也可以做深山里的平凡的教书先生,而唯独不能被豢养成自己最厌恶的模样,做一颗浑浑噩噩的棋子,任人摆布。
其实,长华有些话没有说错,这样踩着家人尸骨得来的荣华富贵,她一点也不稀罕,父亲尽忠,母亲全情,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可怜她的幼弟……还不满周岁。
“小五。”霍谨轻轻抵住她的额头,一刹那仿佛天鹅交颈,温柔到了骨子里,“我今日为长生报仇了,等这所有的一切都处理完,我们就离开这里,我带你回家。”
等他清算干净了那些血债,一切都都该结束了,他们可以离开这里,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从此万千河山,他们自可以自在翱翔。
只是,要等一切都结束。
霍家一百多口,肖伯伯夫妻俩,还有长生,曾经荣昌一时的两家如今就剩下了他们两个,孤零零的两个,这笔账,必要血债血偿。
秦妩衣袖下的拳不自觉的握紧,圆润的指甲几乎刺进掌心,一双杏眼睁得溜圆,似乎怕极,她声音有些微微颤抖,“阿谨哥哥,你动了许家?你怎么敢?”
当初就是那个人握着父亲的银枪将长生挑在上面又狠狠地摔在地上,血迹飞溅,他连哭一声都来不及就没了声息,她甚至不敢想象长生小小的身体里会有那么多血。
十几年了,她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可不该是现在,也不能是现在。
许家虽是墙头草,可也是最早投诚新帝的大臣,许光手里握着虎头营的兵权,长子任职兵部,女儿嫁给了徐相庶子,动了他,必定会人心惶惶,让众人以为新帝要卸磨杀驴。
他动了许家,树敌无数,尤其许家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许家倒下,背后的那些人惊慌之下,谁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明明如今他们根基未稳,步步如履薄冰,他怎么敢有这样大的动作呢?
“无妨,安心交给我。”霍谨将她因为紧张而冰冷的小手包进掌心,回头见她神色仍旧紧张,好笑的捏了捏她粉团儿一般的脸颊,安抚道:“好了,等我这么久,是不是饿了,我们传膳吧,吃完了,我送你回扶光殿。”
虽然心中仍旧不安,就想想他八岁就能在宫里一路摸到他们身边,十三岁就能带着她和小九反杀刺客,心智并不是她所能相比的,到底还是放空了心思,没有再多言。
这十五年,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想要保护她最后的天真,而她能做的大概也只是活成他希望的模样,留住他心里最后的一点净土。
晚膳都是秦妩喜欢的饭菜,待在他身边却又格外的心安,虽然说要送她回扶光殿,可直到宫里的更声响了几次,秦妩都还窝在霍谨的书房。
他提笔看着公文,秦妩也坐在书案旁分了一半的烛光继续绣荷包,偶尔抬头望着他锋利的侧颜,一颗心出奇的安宁。
这是她过了十五年的生活,是比如今的荣华富贵更加让人心动的生活,同饮同食,同起同卧,在冷宫那一段缺衣少食的岁月里,因为霍谨变得格外的温柔。
她眷恋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流连过他俊秀的眉眼。滑过他好挺的鼻梁,描摹过他如墨一般的眉,她放下荷包,托着腮,心里好像蜜罐打翻,甜得几乎溢出来。
如果不是命运使然,他这般才貌双全的男子必定能引得全京城的女儿的轰动,而现在……他是她一个人的。
“可是倦了?”霍谨将笔放在一边,低头正对上小姑娘晶亮的目光,“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想回,我就想待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