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暑假,十六岁的宋浅描和父母一起去旅游,回家的高速路上,出了车祸。
宋浅描记得,那是八月中旬的一个晚上,爸爸开着车往南川家里赶,妈妈和她一起坐在后座,聊一部热播的电视剧。
母女俩聊的兴致正浓,毫无预兆的,他们的车就被撞上了。
车子被撞的一刹那,妈妈扑过来,紧紧地将她护在了身下。
宋浅描吓坏了,额头和眼睛被玻璃划伤,血液流进眼睛里,疼的睁不开眼。
妈妈趴在她身上,听不到声息。
宋浅描肝胆俱裂,惊慌失措地哭喊着妈妈,她想把妈妈扶起来,却摸了一手黏腻的液体,宋浅描努力睁开眼,黑暗中,模模糊糊看到妈妈的脖颈处,血肉模糊,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喧嚣的汽笛声划破夜空,周围乱糟糟的,但宋浅描却什么都听不到。
她用手捂住妈妈的脖子,眼泪哗哗地往外流。她喊了声爸爸,伸出另一只手去摸驾驶座上的父亲,父亲没有回应她。
那一刻,从未有过的害怕将宋浅描笼罩,天仿佛一下塌了。
额头上的血一直往眼睛里流,宋浅描闭上眼睛紧紧抱着母亲,撕心裂肺地喊救命,疯了般地用身体使劲去撞车门,混乱中,车门怎么撞都撞不开。
她以为只要把爸爸妈妈从车上救下来,他们就一定还有救。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碎裂的玻璃窗中伸过来,制止了她撞车门的动作。
宋浅描听到他说,别撞,哥哥帮你。
宋浅描抬头去看,眼睛依旧疼的睁不开,她闭着眼睛抓住对方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说,哥哥,你救救我爸爸妈妈,求求你,救救他们。
那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她,安慰道,别害怕,哥哥先抱你出来。
那道声音太过镇定,宋浅描的害怕和担忧仿佛得到了片刻的缓解,也仿佛让她看到了父母还有生还的希望。
她安静下来。
车门依旧打不开,那人架起宋浅描的胳肢窝,把人从碎裂的车窗抱出来,快步冲到马路边将人放下,转身又冲回车边。
高速路上乱哄哄的,远处的警笛声,救护车声,哭喊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宋浅描站在路边,没一会儿,听到那人回来了。
他把她母亲的身体,轻轻放到宋浅描怀里。
那人转身时,宋浅描抓住他的胳膊,哭着问,我妈妈……
话没问完,那人突然扑倒她,随后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穿透宋浅描的耳朵,滚烫的热气席卷而来。
宋浅描模糊的视线中,火光扑天。
“爸爸……”
宋浅描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往前冲,被那人伸手拦住,下一秒,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在医院里,宋浅描额头和眼睛上都贴着纱布,奶奶在一旁小声啜泣。
宋浅描瞬间泪流满面。
在那场车祸中,宋浅描永远失去了父母,她家的车油箱漏油,发生了爆炸,父亲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她的眼角膜破损,但并无大碍,医生开了眼药水,休息几天就恢复了。
眼周的皮肤有几处划伤,右眼尾处划伤较重,伤好后留了一道疤痕。
奶奶是警察联系上的,听奶奶说,奶奶赶到医院时,有个年轻男人正守在宋浅描身边,临走前留下一个电话给奶奶,并告诉奶奶,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打那个电话。
办完父母的葬礼,奶奶因伤心过度,生了一场大病,那场病差点儿要了奶奶的命。
宋浅描刚刚失去双亲,奶奶是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她不敢想象如果奶奶也没了,她该怎么活。
那段时间,她每日都活在失去双亲的痛苦和害怕失去奶奶的煎熬中。
好在,两个月后,奶奶病情控制住,可以出院了。宋浅描紧紧地抱着奶奶,在奶奶怀里放声大哭。
紧绷了两个月的身心,骤然放松下来,宋浅描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个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一命的哥哥。
哥哥给奶奶的电话,写在一张便签纸上,只一串数字,没有名字。
奶奶住院期间,宋浅描无意间在奶奶的衣服口袋里翻出来,便将号码存到手机上,想着以后要打电话感谢哥哥的救命之恩。
也许是因为发烧身体难受,内心脆弱,也许是真的只是想要感谢哥哥的救命之恩,宋浅描拨通了那个电话。
那晚真的烧糊涂了,电话中具体说过什么,宋浅描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说着说着好像哭了,哭的一发不可收拾,仿佛将这两个月憋在心里的所有痛苦和委屈,在一个连对方长相都没看清楚的陌生人面前,得到了彻底宣泄。
宣泄完,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感觉身体好了很多,烧好像也退了。
拿起手机发现微信有几条未读信息,全来自一个叫“霍少”的好友。
这人谁?
宋浅描头晕脑胀地点开聊天记录,
凌晨0:36
[霍少:我联系我在南川的医生朋友,去你家了。]
凌晨1:10
[霍少:朋友说,你烧得厉害,给你挂了点滴。]
上午7:00
[霍少:睡醒回我。]
宋浅描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贴着医用胶布。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宋浅描想起来,昨晚给救命恩人打过电话,但什么时候加的微信,不记得了。
于是,试探着问了句,
[宋小喵:哥哥?]
没一会儿,对面回她,
[霍少:醒了?还难受吗?烧不烧?]
[宋小喵:好了,不烧了。谢谢哥哥,你又救了我一命。]
[霍少:如果还发烧,记得去医院。]
[宋小喵:好的,哥哥。]
等了一会,见对方没回信息,宋浅描刚睡醒,大脑反应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