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府后,陆瑶珂差人把药给祺儿送了过去,又吩咐玉霜屏退了下人。
她在书房看东西时一向不喜欢别人在旁边伺候,是以丫鬟们通常都在卧房门口守着,离这里却也不远。
直至深夜,她才略略看了一遍知新斋这些年的账册。推开椅子站起身,她揉了揉僵硬的脖颈,转头朝一旁看去。
书房内灯烛晃影,红褐香枝木雕鹿纹的架子上,错落有致摆满了书,这上头大多是些兵书,都是侯爷生前爱看的,后来侯爷病倒了,也一并由人搬进了倚翠院。
陆瑶珂走到窗旁,从书架上头抽下一本,纤细的手腕顺着空档摸索过去,取下一个长条的红漆木盒。
这木盒是侯爷死前悄悄交给她的,木盒里头放着两瓣布满裂痕的白兰玉石,玉石似是被摔成两半的,拼在一起是半条龙尾的样式。
陆瑶珂摩挲着温凉的玉石,想起那晚侯爷跟她说的话。
“这玉石你保管好,不要交予其他任何人。”
侯爷说完这句话就撒手人寰了,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陆瑶珂还是没弄明白这玉石究竟代表着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玉石对侯爷来说一定极为重要。
侯爷一生征战沙场,若不是因为六年前忽兰一战败于瓦剌首领马鲁木,他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有关忽兰的那场战役,侯爷从未在她面前提过什么,唯前段时间她才从父亲口中得知,当时征讨瓦剌的全军落入敌军圈套,侯爷腹背受敌,军中将领皆没了尸骨,独独侯爷一人活了下来。
也因此侯爷被不少人非议,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帽子,所幸圣上信任侯爷,力排众议压下了参奏的折子。可侯爷也自此沉寂,即便是身子被治好的那段时间,也闭口不谈沙场之事。
这玉石约摸着是和忽兰一战有关的,可侯爷怎么会将玉石交给她?即便是交给了她,为何又不允她交予他人......
啪嗒——一阵风吹得屋门晃动,明亮的烛火随之摇曳。
陆瑶珂思绪回笼,很快将玉石收好放回原位,心下暗暗想着日后要再派人去打听打听侯爷的事。
理了理桌上的账册,陆瑶珂拿起灯烛上的竹纹罩子,映着里头的火点燃了照路的提手灯笼。她习惯了自己走回卧房,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也不必叫丫鬟们过来。
看到手里的灯燃着了,陆瑶珂轻轻吹灭桌上的烛火,屋内霎时暗了下来。
提手灯笼的光亮微弱,只照得到脚下的路,陆瑶珂就着光正准备往外走,忽然一阵风夺窗而入,巨大的黑影霎时从身后将她笼罩了起来。
陆瑶珂心里不由得一紧,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宽大的手掌已经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另一只手同时钳制住了她的上半身,那人的手臂粗壮极了,她被紧紧地箍住无法动弹。陌生男子的气息带着侵.犯性,陆瑶珂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她没想过在侯府内还会遇见劫匪。
手中提着的灯笼微微发亮,这会儿已是深更半夜,兴许守在卧房的丫鬟也打了盹,即便只有几步之遥,可这人若是存了灭口的心思,丫鬟们就是及时赶了过来也无济于事。
手心已经发了汗,越危险的时候,陆瑶珂却越发冷静了下来。
这人现在还留她活口,说明并不是冲着她的命来的。想到这里,她心下稍稍安定了些。如果他有想要的东西,她就有谈判的余地。
然而下一刻,那人高大的身影就忽地逼近了她,坚硬的胸膛霎时紧紧贴了上来,陆瑶珂娇小的身子猛地发颤,宽大的手掌随即落在她柔软纤细的侧腰,隔着轻薄的衣料,大掌的温热清晰传了过来。
“嘘。”一团湿热的气息袭来,里头还混杂着闷闷的酒气。
手里的灯笼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陆瑶珂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这人竟是个酒鬼?!如果是个酒鬼,那说明他根本不是为了某样东西或者为了钱财而来,而是盯上了她这个人!甚至极有可能是府内的人!
侯府高墙林立,倚翠院虽靠近外街,但时有护院在外守卫,一般人不可能轻易就进得来,即便是进来了,府外也早是一团乱麻了,如此这样静悄悄夺窗而入的,只能是侯府里头的人。
况且这人身手并不一般,手臂又粗壮有力,多是学过武的......侯府内练过武的,除了侯爷,便是些小厮护院了。
缩小了范围,陆瑶珂的心绪也就冷静了下来。如果这人真是府上的下人,多半也是喝醉酒壮了胆子临时起意。
地上的灯烛忽地被风吹灭,偌大的书房瞬时被黑暗笼罩,身后那人将她箍得越发紧,粗糙的手掌覆在她的唇瓣,她微微张口,湿气不由自主地喷洒在那人手掌上。
“呜呜呜——”
身后那人显然一怔,手上微微放了松。陆瑶珂趁这空当猛地抬头,口鼻逃脱了他的大掌,而后找到缝隙,狠狠朝他的手咬了下去。
“嘶——”那人疼得收回手,当下似是被惹怒了,箍着她腰肢的手臂猛地用力,毫无顾忌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往书桌走去,陆瑶珂脚下瞬间腾空吓了一跳,她本想用疼痛让这人清醒一些,却没想到这人反倒更疯了,慌忙开口劝阻:“你不怕被人发现吗?!”
那人手上的动作一顿,陆瑶珂赶忙又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奉劝你尽快离开,丫鬟若瞧见我这里熄了灯还迟迟没有人影,总会来寻我。”
那人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陆瑶珂看他这反应顿时觉得有了希望,紧接着又道:“如果你现在走了,我可以不追究你。但若是让别人瞧见了,你在侯府定是待不下去了,甚至极有可能要受牢狱之灾。”
陆瑶珂说着余光往靠卧房的窗外看去,这时外头仍是静悄悄的,说明丫鬟们压根没注意到她这里出了问题,若是她大喊一声,守在卧房的丫鬟定也是听得到的。可来的人若不是玉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即便她是被迫的,传出去怕是也名誉扫地了。
静谧的月光下,陆瑶珂强压着心底的慌乱快速思索着,却没注意到身后那人幽冷寂静的注视。
她当真变了不少,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冷静下来劝他收手。方才那一下也的确让他清醒了不少,怒意渐渐平息后,他轻轻将怀里的小人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