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东流水波平,青幕繁星皓月明。
依岚迷离的眸色半眯,瞧着河灯缓缓远去,只余下朦胧的灯火暖意。岁月匆匆,不为世间缱绻而留;温情脉脉,亦如一江碧波,总有归处。
依岚收回了视线,历历前尘总不如眼下光景,她随即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柔声道:“岑兄相邀,却之不恭。往何处,烦劳带路。”
“姑娘先前可是不在姑苏,乡音已改,该是记不得家乡风味了吧,可要选个当地的上好酒楼,回味一番?”岑商在前慢悠悠的走着,许是为了照顾情绪有些落寞的依岚。
“岑兄心细,其实乡音如何能忘,不过自我麻痹罢了。我确实离开姑苏多年,但隐约记得,望仙楼似是这城中最地道的地方菜馆?”
依岚步履稳当的悠悠走着,不急不徐,随意的打量着沿河的景致,今夜外头的人不算多,倒也清静。
岑商讪笑,那酒楼吃食太过名贵,他今日囊中羞涩,大抵吃不起,“姑娘好记性,我家里条件比不得城中富户,长大后俸禄亦然微薄,倒是不如姑娘了解的多,与那处酒楼至今无缘。”
依岚闻言,敛眸轻笑,似是听出了他话中的窘迫,“岑兄勾了我腹中馋虫,今日定要一去的。罢了,我这个逃窜多年的姑苏人,合该为家乡贡献些银钱。今日我请,岑兄万勿推却,我实在是怕人拉拉扯扯。”
岑商听罢此语,知晓依岚有意解围,便也不再假意客套,“如此,托姑娘的福,岑某也开开眼界。”
二人未再多言,直奔望仙楼而去。街市上人算不得多,可酒楼里却满满当当的都是食客。七月半除却人文的情愫,还有自然的馈赠。新鲜的瓜果菜色,乃至是丰收的谷物,都在这个时令映入众人的眼帘,走进千家万户。
店小二步履匆忙的招呼着,见到二人衣衫素淡的缓步走来,稍显疲惫的敷衍道:“二位客官,本店散座客满,要不您往别家看看?”
依岚抬眸扫了一眼,幽幽道:“雅间可有?无需介怀开销,若有,劳小哥引我二人前去。”
店小二目露精光,当真瞧不出,眼前这个不大的姑娘,竟是个出手如此阔绰的人。他忙不迭地甩甩肩头的巾布,朗声朝着楼梯处吆喝:“顶楼雅间,贵客两位,招呼起来嘞!”
二人被人热情的引着,坐去了一风光尚好的雅间。一张八仙桌立在房内正中,花窗正对月色,外间杨柳依依。丝丝袅袅的熏香轻柔氤氲,房间的确雅致。小二满脸堆笑:“二位客官吃点什么?可要报上菜色?”
依岚伸手示意岑商落座,待人坐稳,方道:“岑兄,既为我这外人解馋,小女就不客气,先选菜色咯?”
岑商轻笑,“理当如此。”
依岚闻言,直接看向小二,十分流畅的点菜:“凉瓜鸡,碧螺虾,雪花蟹斗,响油鳝糊,再上三样拿手的老鸭,一份斑肝汤。店家可有什么时兴的酒水?”
小二大惊,揶揄道:“姑娘行家啊,这可不似外人,点的都是本店招牌。酒水自是有的,现下最新的,乃是桂花清,入口留香,馥郁绵长,还和时节,您二位可要来一壶?”
依岚将视线转向岑商,“岑兄选吧,亦劳您再添三五小菜。”
岑商敛眸轻咳,他心下震惊,本当依岚多年孤苦日子不易,今日瞧见这阔气的挥金如土般的大手笔,委实出人意料,“姑娘点了许多,你我二人怕是吃不完。我对酒水并不挑剔,还是姑娘决断就好。”
“那便上两坛桂花酒,再劳店家给我们配上三两时蔬小菜。”依岚话音轻柔,店小二早已眉飞色舞,这一桌子吃食备下,三十两银子便入了酒楼的账。
也就一盏茶的光景,几道热菜并两坛分装在执壶中的清酒就已然上了桌来。热气腾腾的淡香扑鼻,满庭烟火旖旎,难得岁月静好。依岚自怀中掏出个小荷包来,递给跑堂道:
“不必结碎银,交与你家掌柜,余下的你自己收着。”跑堂千恩万谢的说着吉利话儿,笑逐颜开地小跑着出去。
“今日教姑娘破费了。”岑商瞧着依岚丝毫不疼惜银钱,可他却还是有些难为情。
“无妨,千金在手,不若酒逢知己。不知今夜岑兄可愿意做小女的知己?”依岚起身,拎起执壶,斟满酒盏,那酒水堪堪洒落出些许在外,以表敬意。满杯清酿摆在眼前,依岚笑意盈盈的端起酒盏,“岑兄,请。”
岑商举杯作陪,依岚的礼数太过周到,将他奉若上宾般礼敬。今日分明是岑商先行出言的,倒叫依岚反客为主了。这般行径的用意,岑商自也能猜得一二。
酒过三巡,浅用了些小菜,二人寒暄着,从眼前菜色聊到了姑苏风物。依岚虽少时离家,可学问广博,谈起天来毫不打触,岑商的话音她大抵都能接上一二,又不会过分卖弄,将人陪的甚是舒服。
“姑娘,方才某本说为姑娘开解一二,聊解忧思。眼下倒是成了姑娘照顾在下了,实在惭愧。”岑商眨了眨眼,嗤笑一声奉承着。
依岚听得出时机合适,便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我确有疑惑愁思等岑兄开解,你我二人查案,知会的人极少,那暗中相助的,我实在想不清来路。事到如今,线索尽数断了,不知岑兄可能相告,缘何要查那镖局,下一步又该剑指何处?”
“……线索尽断,非也。在下未曾告诉姑娘,乃是自己本也拿不准。可那日你交手的蒙面黑衣人,让我心下骇然。姑娘可还记得他那奇怪少见的兵器?”岑商放下了酒盏,眸色中透着怅然。
“自是记得,与岑兄所查之案有何关联不成?”依岚随意的夹了一片小青菜放在碟中,却并不急着吃。
“泠芒剑出江湖不足半年,怀庆大师阖家上下便死于非命。我父曾师承于他,彼时去过府衙查探,一家人的致命伤,除了利刃过颈,便是三个细小却幽深的孔洞。那夜的人所持的手戟,三叉尖头排布顺序与尸首一致不说,弯月刃和他出手的速度对应下来,利落的弧型伤口割喉,深度和尺寸都该是对的上的。”
岑商徐徐道来,把原委给依岚解释的清清楚楚。
依岚索性放下了食箸,指尖轻叩着桌沿,敛眸沉思:
“你的意思,那黑衣人便是怀家灭门的凶嫌。可他为水匪效命,水匪自称是龙爷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