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呼啸了几日的北风终于停了下来,天空一碧如洗,下了五六日的鹅毛大雪也渐渐停歇,地上的雪却有三尺厚了。
今日是和周煊约定的日子,薛桃和薛宝璋说了一声要出门,薛宝璋犹豫的看了一眼薛桃,有些话在心里转了一圈到底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自前几日她看出薛桃和周大人之间有些不对劲后,自己也私下琢磨过一阵,后来越琢磨越觉得可疑,以往周煊的种种行为如今看来都是蓄意为之。
不然这安园能有什么宝藏不成,能引得周大人这么频繁的上门。
于是薛宝璋对薛桃进行了一番旁敲侧击,薛桃倒也没否认,只是说这事等陛下和薛君堂他们来了后再议。
薛宝璋听后先是欣喜后又默然,她知道薛桃虽外表表现得无动于衷,但心中始终没有过这个槛,所以也就不逼她了。
薛桃出门时,发现周煊身着一身暗黑色常服骑在枣红色马上向她看来,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无论常服还是官服在他身上都能穿得挺括有型。
周煊身后院墙瓦片上方白雪皑皑,只一枝红梅探出头来悄然开放,更撑得他面如冠玉,英姿勃发,任谁见到这副画面心里不得暗赞一句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可这样的公子哥却是平凉境内的父母官。
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峻,让人看到后心里不由得打怵,生怕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上。
只不过周煊在看到薛桃的瞬间,面色一暖,刚才冷峻的气场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惹得薛桃眼睛也弯了一下。
地上积雪难行,周煊给薛桃牵了一匹白马来,两人均没带侍从,薛桃上马后,两人穿过平凉城西门出城去了。
周煊一路无话,带着薛桃沿着夷水北上,薛桃慢慢便知道他要带她去何处了。
进了山后,周煊扶着薛桃下马,放下缰绳,让两匹马在河边等着,他牵着薛桃的手继续往前走。
薛桃每走一步,穿着羊皮小靴的小腿便被整个埋在雪里,等到拔出来又费不少功夫。
周煊笑着叹口气,蹲下回头对她道:“上来,我背你!”
薛桃朝两边看了看,四周人迹罕至,绝不会有人看到,于是抿了一下嘴唇,趴了上去,柔软的手臂环住他宽阔的肩膀。
周煊站了起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从脖颈后传来,让他恍惚了一下。
薛桃奇道:“怎么不走了,我很重么?”
周煊失笑,迈出脚去:“轻飘飘的,以后要多吃点才好。”
薛桃掰了掰手指,给他数了一下:“最近这些时日吃的不少了,昨日入夜后姑母还让我陪她喝了碗鸡汤,我感觉自己的脸都胖了一圈了。”
周煊侧头:“是么,让我看看。”
薛桃探出脸来,让他看着,白生生的脸比雪还耀眼,更兼一双盈盈大眼,里面被撒上了冬日的暖阳,让人心驰神往。
薛桃见周煊不做声,心里暗道,果然胖了点吗?以后是要少吃些罢。
突然她的红唇被人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男人沙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就这样很好!”
薛桃脸偏过去不看他了,然她嘴角却弯了起来。
周煊没有再逗她,而是背着她渐渐进入了一个山谷。
薛桃偏头看上前方的山坡上,那里周寿将军的墓前已站着一个穿着铠甲的男人。
是周明硕周将军。
薛桃连忙从周煊身上跳了下来,然身子一个没站稳向旁边滑倒下去,被周煊一把捞入怀中:“慢点!”
那边周明硕已看到他们,抬脚向他们走了过来。
在见到薛桃和周煊在一起时,周明硕眉头皱了起来,他对周煊道:“没想到你今日也来了。”
周煊颔首:“我带阿桃来看看父亲。”
周明硕这才正视周煊身旁的女子,转眄流精,光润玉颜,这样的颜色不说在平凉,就是在京城用一个巴掌也能数的过来。
薛家的女儿,个个都长的不错,眼前的这个,属于最出挑的那个。
周明硕不太赞同的看了一眼周煊,只不过当着薛桃的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薛桃已经收回被周煊桎梏的手臂,脸上刚才还轻松的笑意现在已经变淡,她给周明硕行了一礼道:“我去前方给周将军的墓清理一下杂草。”
说完便施施然走了。
周明硕见薛桃走远后,眉头紧皱道:“云霁,你做事一向颇有章法,怎么对自己的婚姻大事这么儿戏,你不知道她是薛君堂的嫡女吗?”
周煊看着薛桃纤细的背影:“兄长,此事我自有安排。”
周明硕摇头:“安排,怎么安排?咱们周家祖上三代都是功名赫赫的大周忠臣,薛君堂这样的小人如何能做得了你的岳丈?你这是弃你的前途于不顾。”
周煊回头看向周明硕,眼里的坚毅是周明硕以前从未见到过的:“功名于我来说不过如尘土,云霁所作所为对得起君王,也对得起百姓,若云霁的前程还需蒙受妻族恩荫,这前程有什么可要的。”
不等周明硕反驳,周煊又道:“兄长不了解阿桃,她此生最恨的是她的父亲,不然不会千里迢迢跑到平凉,我已私下和晋王说过此事,晋王许诺我,若有机会会帮阿桃从薛家脱离出来,到那时,阿桃自然就不是薛家的女儿,薛君堂自然就不会是我的岳丈。”
周明硕听完久久不语,最终叹了口气:“我知你以前从不愿在皇权之事上站位,如今为了她,你已然投靠了晋王。”
周煊摇头:“兄长不也是晋王麾下一员?说起来,你也劝过我好几次,怎么现在反而感叹起来。”
周明硕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似有不满:“终究你还是因为她。”
这边薛桃认认真真给周寿将军清理了一下杂草后,那边两个男人便走了过来。
薛桃看到周明硕将军的脸色比刚才好上了不少,心里悬着的大石落了下来。
周煊上前带着薛桃在墓碑前给自己父亲磕了几个头,道:“儿子今日带阿桃过来看望父亲,若父亲泉下有知,便和母亲一起保佑阿桃一生顺遂,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