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价格八百金。黑签要价总是高——抓活的总比直接弄死更难。
裴叔栋是兰门的老客户了,和他们多少有些交情,恐怕兰门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先做了黑签,打算等到自己这边用完了,再把人弄死,做红签的买卖。
没想到红签的主顾是个硬茬,见兰门留了活口,为了不泄露任何消息,干脆连他们一起灭了。这等狠辣手段,又对裴淑势在必得……裴叔栋紧闭双目,拐杖砰然落地。
“父亲!”
“三太爷!”
“快……扶我去书房,要速速上密折给陛下。”
裴叔栋衰老的面皮抖动着,眼窝中灼灼磷火像古冢的骷髅,“不管他们是生是死,都必定落在秦牧手中。裴家有难,社稷有难。”
裴叔栋很老了,老成了一只狐狸。现在裴淑和那个小白脸是否活着已经不重要了,若是死了,裴家再也得不到玉玺,若是活着,玉玺必然落入秦牧手中。
有兵,有玉玺,有气运,秦牧占尽天时地利,已然羽翼丰满。
这件事不再是世家间心照不宣,明争暗斗的小把戏。天平彻底失衡时,弱势的几方必须站在一起,裴叔栋可不觉得秦牧握有天下时,还会留着裴家。
笔走龙蛇,没有任何辞藻的密折迅速写就。名为君臣,裴家与绥宁帝从当初的夺位同盟,到后来的互相猜忌,终于走到今天。为了利益,他们将重新站在一起。
背着羽箭的传令官纵马疾驰,一路流星飒沓,惊醒皇城的月光,江南却还是梨花院落溶溶月。
“账本上的内容总算能看懂了。”裴柔之拿出一面磨得光润非常的铜镜,立在账本上方。
“这是镜书。” 傅惊梅恍然大悟。
兰门寺庙藏宝窟中的账本显然内有玄机,几人从得到后就一直在研究。只是上面记录所用的文字简直如同天书,连通晓各色鱼虫大篆的裴柔之也束手无策。
这些江湖人士普遍没受过什么文化教育,但他们也有一种内部流通的文字,笔画很是简单。小毒蜂等人对着账册看了半天,依旧没什么头绪。最后还是大虎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水泼了一地,才让裴柔之找到了灵感。
这种“镜书”,傅惊梅前世也曾听说过。在波涛环伺的佛罗伦萨,达芬奇就用这种方式做笔记,左手镜像书写出的东西仿佛加密文字,其实需要的只是一面镜子。
裴柔之双眼紧盯着镜子,一页页翻过。掌握这种简单的文字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很快便锁定了一处,用指尖点着读出来,“进上八宝墨一方,卖出。”
后面跟着卖出时的价格,又有时间。屈指一算,正是江陵到达江南后不久。
“不对啊!”连大虎也反应过来了,“要是皇帝老儿下的手,直接赏不就行了?这怎么又跑出个八宝墨来。”
的确,皇帝若想杀江陵,赐下一方有毒的墨锭即可。大内珍品何止一二,怎可能和兰门淘换东西。
“是有人买了这块墨锭下毒,再和原本的掉包?” 霍伯彦顺着猜下去。
这似乎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八宝墨不算什么稀世奇珍,但毕竟是供上的东西,其他人想要得到唯有赏赐一途。
若是用自己的墨锭下手,难保不留下什么痕迹,可如果找兰门买个无主的赃物,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裴叔栋那老贼!”裴柔之气的浑身都在抖,“枉我母亲苦痛半生,竟然酣睡仇人之侧。”
“……”霍伯彦仍觉有哪里不对,刚想开口,却被一只手抓住袖子。转眼看去,傅惊梅冲他摇了摇头。
“先别急着下定论。你别忘了,这账册是左今设计咱们找到的,他可是秦牧的人。”
傅惊梅轻轻搂了下好友,安抚道,“说不准他是想撺掇我们对付裴家,给秦牧当枪使。如今之计,还是先找到玉玺再说。”
未等裴柔之回话,门被哐当一声撞开。
灰叔惊慌失措地绊倒在地,抬脸慌道,“镇北军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