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这种东西很难描述,但又无处不在。
短短时间内,修家庄上下都热闹起来。工坊、秀坊等地全都落下了大锁,学堂也已经放了假,除了依旧坚守岗位的护卫以外,最忙的就属厨房了。
这几年庄中的产出十分丰厚,和其他庄子不同,修家庄的出产不用供养地主一家,因此
不仅粮仓殷实,各家各户还颇攒下了一些体己。
不再颠沛流离的人们安顿下来,又有了闲钱,也愿意在一年最盛大的节日里奢侈一把,出手格外大方。
庄内不仅提供吃住,其他的一些资源也都是免费的,但工坊的商品仍旧需要出钱购买,只不过庄内的人能以“员工价”买到而已。
傅惊梅原以为这些穷怕了的佃户不会接受,没想到他们热情非凡,那些便宜好用的小东西转眼卖了个精光,俨然在庄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生态圈”。
但是作为老板,年终奖金还是要给的。傅惊梅让账房按照惯例,派发下了过年用的米面银钱,养殖场则拉出来不少膘肥体壮的鸡鸭和猪,好为新年的餐桌上增添几道硬菜。
烟花爆竹一类的东西,工厂也做出了不少,此时不仅能在庄中以低价售卖,还趁着年前运了不少进城,倒是添了点意料之外的进项。
平关城中不少大户都知道,那位修公子去年似乎不在庄内,而是陪着夫人回娘家探亲去了。现在修子丕在北地名声不小,只不过并非因为他的经商才能如何出色,而是他与妻子之间的佳话。
眼下城中买得最火的,就是他专门为夫人研制出的“三花”。这三种烟火分别名为“正月桃花”,“玉树银花”和“瑶台茶花”,燃放时美不胜收,各具情致,最受城中的大户喜爱。
听说为了琢磨出这几种烟火,那位修公子不惜专门买了块沙地折腾,就为了博夫人开心。
倒是也有不少人知道修家庄的香皂买卖十分挣钱,但这东西不是必须的奢侈品,也没动谁的蛋糕。而且他们的合作对象是北地商会的掌权人冯家,没人愿意去触这个眉头。
更何况,这位修公子甚少出门交际,只爱在庄中赏玩景致,培植花木,偶尔的生意更像是随心为之。
这样的对手,实在无需放在心上。因此当冯远听江南那边传信,说修子丕买下了一个窑口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个不大出名的民窑。修子丕买下后就放在那里,半点没有开工挣钱的意思。
听说那窑口是修夫人看上的,想要烧些特有的瓷器,专门给庄中使用。剩下的才会拿出来,随便开家铺子卖掉,原本没指望着挣钱。
冯远挑了挑眉,身体重又放松下来,倒回了小妾香喷喷的怀里。从前还有些担心,但这两年他也看出来了,那个修子丕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没什么大志向。
今年修家庄派出关外的人依旧做的是些药草,皮料的小买卖,唯一有点出格的,就是他们从胡商手里收的种子。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素闻那修夫人喜爱奇花异草,大概又是买来给她的吧。
摸着美人嫩滑的小手,冯远不由得又想起那位修夫人纤长玲珑的玉手,暗叹真是二八佳人体似酥,暗里教君骨髓枯。若是他得了那样的美人,别说是买区区一个窑口了,金山银山捧给她也不是不行。
随着外出采买的人手一批批回庄,新年的脚步越发近了。戏班子被留在京师,今年的春节无疑少了乐曲助兴。
不过对于百姓来说,最好的新年就是荷包饱满,吃饱穿暖,和家人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大虎告诉傅惊梅,她在庄中的威望上升到了全新的高度。修家庄大多是苦命人,刚来的时候只有是少数拖家带口,其他的不是家破人亡,就是家人似仇人。
几年过去,大部分人已经在安逸平和的新环境扎了根,找到了幸福。过去经历的种种苦难和冷暖,加上傅惊梅潜移默化地影响,让他们的观念远比外面的人来得宽容而开明。
新的人际关系建立起来,新的伴侣迈入喜堂,新的生命呱呱落地。
新的梅花也开了。
傅惊梅从京师花市买来几颗昂贵的梅树,据说是早开抗寒的特殊品种。修家庄的花匠小心地将它们安置在温暖的花房里,准备等到明年开春,就移栽到主院中。
没想到因为花房里温度高,这几株本该在二三月份才开放的红梅,竟然在正月便开了。傅惊梅和花匠商量后,小心地剪下几枝梅花,分别送给裴柔之和霍伯彦。
裴柔之倒是还好,霍伯彦却是第一次见到梅花,时不时就要跑回屋子看上一眼。他嘴上不说,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
大年三十这天,庄子里被满目的红色淹没。
一桶桶的浆糊传递着,各色各样的春联和年画被贴上门板。室内的灰尘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妇人们凑在一起处理着晚上的食材,男人则爬上梯子挂好火红的灯笼。
这些灯笼将在今晚彻夜长明,意味着香火不断,福寿延绵。
孩子们被大人嫌弃地赶出门,大呼小叫地喊来自己的小伙伴。有的聚在一起比试抽陀螺,有的跑去看杀年猪,还有些捏着大人给的铜板,跑去庄里唯一的“小卖店”。
小卖店的老板此时也在自家院里切腊肉,看见孩子们来,不耐烦地摆摆手。那些孩子们便乖乖跑到插着糖葫芦的草把子前,数好铜钱放进箱子,再睁大眼睛,想挑支山楂又圆又大的。
修家庄治安极好,人们干脆都开着门,有什么缺了少了的,还可以互相借点。
成婚不久的小妇人头上还戴着红绒花,看着没褪干净的鸡毛,走进了对门的老婆婆家,再出来时鸡已经白白净净了。
小妇人走了几步,一扭身又折回了老婆婆家:“婶子,咱们一起过年吧!多热闹!”
老婆婆家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小夫妻也是相依为命。既然有缘来了庄里,做了邻居,怎忍心看她冷冷冷清清?
老婆婆愣了半晌,用衣角抹去眼角的水光:“哎!”
她转身从拔下的鸡毛里挑出几根漂亮的翎羽,递给一旁眼巴巴的孩子:“给,拿去玩吧!”
那孩子接过翎羽爱不释手,高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