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梅发现,坡会后的霍伯彦怪怪的。
他开始会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盯着她,并在她转头时飞快移开视线。有时会长时间望着她的手发呆,表情纠结,看上去像个被数学摧残的高中生。
“别担心,我检查过了,他没中邪。”大虎正在悠闲地剔牙,“这裂腹鱼真不错,你让胡老头再弄点来!”
裂腹鱼是百越江中的特产,味道鲜嫩腴美,只是很难捕捉。他们在江上飘了几天,也才捉到这么一条,又哪里再去找第二个?
前往拉卡族旧址的山路危险难行,连本地人都避而远之。好在百越水系发达,水路不失为一个省时省力的好选择。
胡不归财大气粗,弄来的船兼具实用性和舒适性。连头回坐船的霍伯彦,也只是第一天有些不习惯,随后很快适应了。
打着视察生意的旗号,总不能做光杆司令。胡不归带上了不少亲信好手,连新入麾下的尼亚、阿里朵和他们的爷爷,都一同跟来了。
几人那点心思,傅惊梅很清楚。无非是是想表表忠心,顺便避开是非之地,出来躲躲风头。
说到底,他们靠上了胡不归是真,把代卡狠狠得罪了也是真,难保对方不会趁胡不归不在,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不知为何,阿里朵已经对霍伯彦失去了兴趣,和胡不归的一个手下打得火热。百越女子的情感直白而热烈,她们可不管什么礼法和矜持,眼神粘在爱人的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此时,阿里朵站在船头和情郎腻歪,恋爱的气息随着江风飘荡,在众人脸上胡乱拍打。
“青云为衣啊白浪为裳——”
阿里朵的歌声在回荡在两岸群山间,让人凭生出心旷神怡。她一首接一首地唱,间或有其他女子加入,又有男子应和,漆黑的江面上,半点不见巴山楚水的凄清之意。
“恩人!”阿里朵蹦跳着走近傅惊梅,她分不清前鼻音和后鼻音,叫傅惊梅的名字总有点不好意思。
“唱一首你们中原的歌吧!” 她期盼地说。
其他人也来了兴致,眼巴巴地盯着傅惊梅。
大梁的目前的主流音乐是戏曲和俚俗小曲,至于雅乐,那是给少数人自娱自乐的。除了裴柔之,庄子里没人爱听那个。
傅惊梅有些犯难,她名下有着大梁最火爆的戏班子,可自己却是半首曲子都不会。这么一想,印象最深的竟然还是在现代时听的歌。
英文歌,不行。
曲调太前卫的,不行。
歌词太现代的,不行
江雾弥漫,傅惊梅感受着身下摇荡的江水。船灯照亮了小小一片水面,依稀看得见倒影里戴着面具的脸。
她想起那首有名的《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么?
穿越前她沉迷于纸片人老公老婆,自然不会错过各种乙女向攻略游戏。里面似乎有一首歌......
“......
从天真无忧无虑到万物尽收眼底
谁能笑容明亮一如往昔
从竹马青梅之谊 到并肩不离不弃
再多风雨何所畏惧
愿此间山有木兮卿有意昨夜星辰恰似你
身无双翼 却心有一点灵犀
愿世间春秋与天地眼中唯有一个你
苦乐悲喜 得失中尽致淋漓”
歌声骤然停在这里,没有继续下去。
众人有些意犹未尽,这首歌旋律古怪,词也很古怪,他们听得半懂不懂。傅惊梅的嗓音不算柔美,离响遏行云也差得很远,但行腔吐字有种特别的韵味,让人不由细细品味着那调子。
“怎么不唱啦?唱嘛唱嘛!” 阿里朵先耐不住性子。
“后面的词忘掉了。”傅惊梅摸摸耳坠,歉然笑道。
“嗨呀!”阿里朵扫兴地跺跺脚,“那我再来一段好了!白蘋坡上望哟——与郎约会在今晚——”
傅惊梅站起身,裹紧斗篷进了船舱。
后面的词她没有忘。事实上,有大虎在,她很难忘掉什么东西。
只是不想唱出来罢了。
“从歧途误入迷局,到尽处真相浮起。才惊觉谜底,竟然是自己
从碧落黄泉寻觅,到末路抉择瞬息。执手相依,最难期许”
船头的歌声悠悠,傅惊梅合上眼睡去。
“你有喜欢的人了?”龙桑问。
霍伯彦猛一转头,生生用眼神把龙桑钉在原地。
“呃......”龙桑有些畏惧,想找些词出来缓和气氛,无奈关键时刻,中原话卡了壳。
霍伯彦收回了眼神:“没有。”
“哦!我是看你刚才听歌时走神了,那是首中原的情歌吧?” 龙桑哼着,“愿此间,山有木兮卿有意,昨夜星辰恰似你。”
霍伯彦没说话,机械地用软布擦拭着匕首的刀身,谁都看得出,他心不在焉。
龙桑武力值不行,论察言观色,十个霍伯彦捆一块都不及他。他打量着霍伯彦的神色,弯了弯狐狸眼:“也不知道,恩人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哎!哎!你去哪啊?”
霍伯彦“唰”地将刀入鞘,把船舱外的草帘子摔出巨响。
船舱很大,甚至分有几个不同的卧室,傅惊梅和霍伯彦自然是一间。
霍伯彦坐在床榻边时,傅惊梅已经睡熟了。大虎不知道去了哪,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趴在枕边。
气孔中透入微弱的月光,洒在枕边的一小块地方。傅惊梅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像个巨大的面包卷,只有一小绺黑发散在外面,被月光照成鸦青色。
没有任何征兆地,阿里朵的话回响在耳边,
“拉手啊!亲吻啊!........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哼!那个阿里朵,明明自己都搞不太清楚。
半吊子的话,怎么能信?霍伯彦自我感觉良好,默念着脱了靴子,躺在床上。
睡觉!
“......”
“......”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