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水泄不通,听着坐在中央的那个人高谈阔论。
“平关城,大家伙都知道吧?”在得到众人的应和后,老者捻了捻胡须神秘道,“近来那里天降祥瑞,听说有天傍晚啊,天边突然就飘来一朵七彩云霞…”
“那朵七彩云正正笼罩在镇北军附近的一座山头上,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七彩云停留了两个多时辰,一动不动。当地的百姓越聚越多,最后镇北军出动了,才让人群散开……”
男女老少,茶坊酒肆,同一个故事像病毒般迅速蔓延开来。不到两天,市井中的闲言碎语便飞过高不可攀的宫墙,传进了绥宁帝的耳朵里。
听到小黄门的禀报,绥宁帝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反而是几位重臣心腹立在下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帝对镇北将军的忌惮,实在是一件无需言明的事。而随着几位皇子年纪渐长,立储之争从暗斗转为了明争,除了比政绩比名望,连生孩子也要比。
三皇子妃一直无所出,五皇子妃便日日进补,求医问药,总算于数年前诞下麟儿。作为小皇孙的外公,镇北将军的政治地位本就格外微妙,如今又出了这么个“祥瑞”,很难说是不是别有用心。
在皇位上坐了几十年,没有人比绥宁帝更了解上位者们惯用的把戏,他手上颠弄着明黄的穗子,一上一下搅得人心慌。
“北边的折子还没递过来?” 帝王的语气不轻不重,让人难以揣摩喜怒。
“……是。” 内侍的回答意外地短促。
“自己的治下,秦将军消息不灵通啊!”绥宁帝掂量着折子,在膝盖上拍了拍,像是随口说笑。
但凡有祥瑞发生,当地官员无不是第一时间上加急折子,殷勤趋奉。如果有祥瑞之物,当地的重要官员还要亲自进京面圣。
这不仅仅是拍马屁,哄皇帝开心,更是一种隐秘的政治智慧—— 名声都是皇上的,我什么都不要。
如今呢?镇北军营附近降下祥瑞,连京师市井间都传得沸沸扬扬了,镇北将军的折子还没到。折子没到,人也没到。说得好听点是治下不严,说得难听点……
几位大臣把头埋得更低了,冷汗缓缓顺着脊柱流下,印在深绯色的官服上格外显眼。
见没人说话,绥宁帝用折子随便点了个倒霉蛋:“你说,这秦将军是不是年纪太大了。忘了?”
被点到的人嘴里发苦,只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圣上仁慈,秦将军守卫北地多年,恐力有不逮之处。不若圣上招将军进京面见,也是……圣恩浩荡。”
圣恩浩荡……好也罢,坏也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绥宁帝下垂的唇角极快地抽动了一下:“既如此,朕便下旨,着镇北将军及其家眷进京吧。五皇子妃也多年未见家人了,此次让他们一家团聚,以叙天伦父子之情。”
大臣们飞快交换了个眼神,终于还是硬起头皮问道:“圣上明断。只是……如此一来,北地军防怕是空虚。”
绥宁帝耷拉下眼皮,不咸不淡地挥手:“朕又没让他全家都进京。就让……哦,他那几个儿子留在军中吧。跟在秦将军身边这么多年,也镇得住。”
下面的人都暗自送了口气。这无疑是个积极的信号,看来皇上还没打算和镇北将军翻脸。让对方进京是敲打示威,而允许秦牧的几个儿子留在北地,是稳住对方的关键。
秦牧乖乖带着家人进京表示顺从臣服,皇上则允许对方留个底牌,谁都别太过分—— 也算是某种君臣间不宣之于口的默契。
傅惊梅抱着大虎,裴柔之接过霍伯彦递来的酒水,一齐从窗口向下探看。春光绚烂,临窗的视野格外开阔,官道上,镇北将军一家在整肃的拥簇中,押送着五彩的虎形异石前往京师。
“什么神虎……明明就是只猫。这帮人怕不是瞎的。” 霍伯彦残忍戳破真相。
那块老虎形的石头,就是所谓的“祥瑞”。镇北将军派人在降下五彩的山头挖了一天,找到后珍惜异常,急不可耐地要带着它上京。不过只要看看那“老虎”圆润的肚子,呆了吧唧的神态,不难猜出是谁的手笔。
“一天到晚叭叭的!就你张嘴了?” 大虎不高兴地反驳,悄悄吸了吸气,把垂到地上的肚子收回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