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得以为她昔年曾经受过的伤害,早在和江清寒日渐亲密的关系里慢慢淡忘,甚至这么多时日,她面对陌生的男人,也不再有那种根深蒂固的难堪和窘迫。
她还曾经暗自庆幸,自己已经痊愈。
可直到面对着保宁郡王,她才发现完全没有。
普通的男人没有保宁郡王那般孔武有力和侵略性。
随着他的靠近,恐惧和嫌恶从骨子里往外漫延,萧梦得像是途中偶遇恶犬,因为过度的恐惧和应激,她满脑满心都是茫然,连惊叫和逃命的本能都失效了。
保宁郡王眼看萧梦得那般惊愕的呆看着自己,精致的眉眼间带着瑰丽的幼态,有一种格外的专注,不由得笑了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身上浓郁的薰香令萧梦得十分不适,她仓促起身,径直往后退,却忘了这本就是石阶,一个不注意,整个身子往后仰。
眼看自己要丢丑,萧梦得不但不觉得害怕,反倒觉得是一种解脱。
不过她没能如愿,腰间一只大手,轻轻松松就将她扳正。
萧梦得想也没想,动手打掉保宁郡王的手臂,抬脚就踢了出去。
她力道犹如撼树的蚍蜉,保宁郡王坚硬的手臂岿然不动,却不防被她一脚踢中膝盖。
饶是向来英武,保宁郡王也不得退后一步才站稳,自然也松了手。
萧梦得狼狈地坐倒在台阶上,白了脸,道:“王爷自重。”
她真是一肚子的脏话想说,却又不敢。
分开这么几年,真难为他老人家记性又好,眼神又利,居然还能“一打眼”就能从人堆里认出她来。
他不应该记仇吗?不应该视她如蝼蚁吗?干吗无端端的还“特意折回来”?
保宁郡王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下。
这一笑,意味深长,看得萧梦得头皮发紧,浑身发麻。
保宁郡王抬头看看店铺的牌匾,又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萧梦得对他还是害怕的,但再懊悔,不该踢也踢了。也幸好这几年的时间,保宁郡王的涵养要比从前好得多,没动辄就喊打喊杀。
这倒是萧梦得低估了保宁郡王。从前他拿她当成自己身边的宠物,自然要以一个“驯服”为要。现如今她是外人,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该保持着最基本的客套。
萧梦得只能敷衍道:“没……事儿,随,随便逛逛。”
“呵。”保宁郡王却毫不客气的道:“我看你进进出出,去了几家店铺,出门时一脸沮丧,怎么,你打算盘下这些店铺?”
聪明人真是讨厌,尤其是没有界限感,又不怎么懂人情世故,说话还直来直去,又不会给人留情面的聪明人最讨厌了。
萧梦得抿抿唇,不情不愿的承认道:“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没想好。”
他一个郡王,向来眼高于顶,且从来都是事务繁忙,怎么就一眼盯住她了呢?
保宁郡王却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道:“不顺利?”
“……”萧梦得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总之都和他没关系。
保宁郡王喟叹道:“简单,本王帮你。”说罢便朝身后人一颔首,他的侍卫都是什么人?如狼似虎一般,经他一授意,当即便持刀拿剑的冲了进去。
萧梦得急道:“不用,我没那么想……”
他是郡王爷,又带兵拿着凶器,这架势,分明是要杀人夺财的架势。
她不用他帮忙,她也不是非要盘下这铺子不可。
保宁郡王却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臂,将她轻轻往上一提,还“好心”的提醒她:“本王下手没轻没重,所以你最好配合点儿,不然回头吃亏的是你自己。”
他既刚愎又自大,萧梦得已经不是头回见识了,这时候不敢怨怪他多事,只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遇到他这个煞星。
可除了“配合”,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只能就着保宁郡王的力道站起身。
保宁郡王的视线精准无误的落到萧梦得的腰身。
萧梦得也不知道他到底暗中看了她多久,更不知道他究竟对她的情况知道多少,可他这样锐利的视线让她浑身不自在。
他这一眼,看得她小腹抽筋一样的酸痛。
她下意识的把手落在腹部,是个保护的姿态,眼神里满是戒备,还有一点儿“我已经是昨日黄花,人老珠黄,你可千万别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自暴自弃。
保宁郡王倒没说什么,神态都没有任何的异样,也就并无鄙薄和厌弃,反倒手上力道略轻了些,却更坚定有力。
这让萧梦得生出一种错觉:他很谨慎,怕她有一点儿闪失。
可……至于吗?他何曾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就算是,依他那高傲的性子,怜惜的对象是任何一个高门贵女,也绝对不会是她。
***
早有人把老东家给提溜了出来。
那老东家五十岁上下,全然不了从前的悠游和骄矜,狼狈的跪倒在保宁郡王跟前,发冠歪了,头发垂下来一缕,不过片刻时间,他便疲态、老态尽显。
保宁郡王坐到侍卫搬过来的杌子上。
这时候他倒松开了萧梦得,可萧梦得也甭想走,侍卫持剑守门,板着一张张阎王脸,看一眼都让人骨缝生寒。
萧梦得只能无奈的站在一旁。
保宁郡王问这老东家:“这铺子是你的?”
“……是。”
“来人,打。”
老东家面如土色,才喊了一声“冤枉”。
他脖颈上还架着森意凛然的刀呢,稍微一动,就有利刃加身,才挣了一下,立时就感受到濡湿的血液顺着刀锋往下淌。
这么会儿功夫,另两个侍卫上来,将他往椅子上一按。
萧梦得都愣住了,她“哎”了一声,忘记了尊卑,质问保宁郡王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他几时得罪了王爷?又犯了什么罪责?怎么话都没问几句,出言就开打?”
凭什么呀?就算这们老东家作奸犯科,该收监收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