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
晚来风徐/文
第(004)章
秦姨娘自然也听说了萧梦成要卖地的事,倒很有几分犹豫,她私下劝萧梦成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老爷苦心赚下来的一份家业,纵然你守不住,可也不该败化得这么快。”
从来只有败家子才卖祖宅,卖祖业呢。
但她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萧梦成的视线,没敢直接说这话。
萧梦成很是不爱听。
人人都骂他是败家子,那也罢了,毕竟是外人,怎么姨娘也这么说他?
他不屑的轻呵一声,道:“这算什么,等以后进了京城,投靠了江家,随便谋个一官半职,将来的家业只有比现在更充裕的。”
秦姨娘却不太信,她不是个有远见的妇人,想不到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后的事情,可她有生存的本能智慧,只有眼前这么点儿东西,也只有抓握住了现有的她才安心。
她劝萧梦成道:“江家如何,到底不清楚,至于日后就更难说。依我的意思,你还是给彼此留个退步。万一……”
萧梦成不高兴的说:“万一什么万一?你能不能别事事都打破杵楔?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说到底还不是你造的孽?要不是你没出息,只是个外室,我至于十几年都被养在外头无人问津吗?学不曾好好上,也没人好好教导,外头铺子的事更是半点儿不沾边,老头子又早早死了,谁瞧得起我?要不是我,你们能有这几年好日子过?我在外头陪笑打拱,辛苦求生,你们在家里养尊处优,倒会嫌弃我败了家财?”
秦姨娘并不是个老实头,要论算计,论勾心斗角,主意是一个接一个。
但一来当初一直被养在萧府外头,也算是一家独大,和江氏从素未谋面,也无从相处,便是一身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再后来进了府,可江氏始终疏离冷漠,打的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主意。
且萧三老爷人已经不在,两个女人争什么呢?更何况萧家显见得是落到自己儿子手里,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秦姨娘也就大大的收敛。
如今面对自己的嫡亲儿子,受了他的指斥,竟也只有忍泪吞声的份,不敢再多说。
到头来,千错万错竟成了她的错,错在她生了他,而不是让他投胎到太太肚里。
*
萧梦成虽然放出风去说要卖宅子卖地,但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族里倒是时常有人问,可都是想白占便宜的。
这不明摆着的嘛,萧家已经败落,一个姑娘,早晚要出嫁,一个儿子,还没长成,且又不是个心气儿强,有本事的,所有人都等着这块肥肉落到自己嘴里。
萧梦成不肯低价出售,旁人或者有心,却被萧家族人排挤,或者着实想买,但又没那个财力。
时间一长,萧梦成也急了。
他也不乏几个狐朋狗友,喝酒时知道他的烦恼,便给他出主意道:“你家放着现成的宝贝,你不急着出手,只管打房子和地的主意做什么?这些东西不论到何时,又放不坏,且永远都是你的,何况只要在,就永远不会丢。倒是你家那个宝贝,再过个一二年,可就没你什么事了?”
萧梦成一头雾水:“我家有什么宝贝?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一笑,道:“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是?还能有谁?自然是你那位长姐。”
“……”萧梦成还是不懂。
那人便道:“你长姐也有十三岁了吧?可该说亲事了。议得早的,这时候下了定,过个一二年可就该出阁了。”
萧梦成倒不蠢,他不屑的一撇嘴,翻了个白眼,道:“我看你不是糊涂,你是蠢,她的确是个宝贝,所以更该奇货可居。”
他还指望着由萧梦得搭桥牵线,好攀附上江家呢,这个时候把萧梦得嫁了,江家岂会搭理他一个无名小卒?
那人哈哈大笑,点着萧梦成道:“要不说你糊涂呢,我只说让你给你长姐议亲,又没说让你现下就把她嫁掉。”
“……”萧梦成有点儿懂了,却还是踌躇着道:“骗亲啊?”
那人呵一声,道:“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萧梦成皱眉。
倒也不是不成,只要拿到聘礼,他带着萧梦得扔蹦一走,对方再不甘愿又如何?有本事追到京城和江家撕扯去?
横竖萧梦得嫁给谁,都和他没关系,他之所求,也不过就是借她之力攀附上江家即可。
这世上从来没人是真正的白痴、蠢蛋,在你算计对方的时候,对方也算算计你。但又不可否认,人们重利,一旦利字当头,又什么糊涂蠢事都做得出来。
萧梦成果然说要给萧梦得说亲,放言要一万两白银做聘礼,居然真的有人闻风而动,闻腥而至。
***
萧梦得对此一无所知,她倒催问过萧梦成几次:“几时能够启程?”
萧梦成只答:“快了。”又添了一句:“总得过完年吧。”
萧梦得想想也是,不得不捺着性子安心等候,又给父母上过坟,添过纸钱。
果然一等过了元宵,萧梦成对萧梦得道:“我已经订好了车,明儿一早我们就走。”
姐弟两人,再带着个秦姨娘,一大早就出了门。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
左邻右舍虽听见了声响,也没当回事,等到族里人如常过来串门,打探,问话,才发现萧家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
还当他们三人去走亲戚去了,哪成想一连几天都如此,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竟是不知所踪。
很快定亲的那家听到消息前来问罪,可萧梦成早就揣着到手的四千两银票逃之夭夭。
族人一时也说不清他们姐弟到底去了哪里。
这家人只能恨恨捶头,后悔不迭。
有人给他们出主意:去告官吧,拿着三媒六聘的婚书,让官府把这对骗子姐弟抓回来。
那家人却只是摇头:哪来的婚书?连那位萧姑娘的庚贴都没见到。
萧梦成这小子玩了一出仙人跳,实打实的把他们给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