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得不由得钻了牛角尖,她恨恨地想:梦成虽然说话刻薄,可也不算说错,男人都一个德行,不外是见色起意。
就算世家大族娶媳只看才德又如何?这世上的怨侣多了,相敬如宾的少。不受待见的正室多了,枯守着一辈子正妻名份,日子也未见得有多舒服。
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再不为自己争一争,更只有被人踩踏的份儿。未出阁时就已经如此明显,将来出嫁后,和表姐妹们的差别只会更大,她不甘心。
争一争,侥幸赢了呢。
就算输了,也不过是重新回到从前万般不如意的境地罢了。
正这会儿,芭蕉捧着几匹布料进来,萧梦得抬头望了一眼,神色不悦的问:“你先前去哪儿了?”
她这是心里不痛快了,有点儿迁怒。
芭蕉倒没意识到危险,只喏喏的道:“回姑娘,刚才候夫人打发人来说,过两天府里宴客,要给姑娘们做新衣裳,让婢子过去挑选布料。”
梧桐将视线从布匹上挪到萧梦得脸上,有点儿难堪,替自家姑娘难堪。
萧梦得脸色比先前更难看了,她捺着性子问:“大舅母是什么意思?衣裳要自己裁、自己做吗?”
“不是,自有绣房的绣娘来给姑娘量体,由她们缝制,就只是……府里姑娘们多,绣娘怕是要忙不过来,所以,要等一等。”
萧梦得一肚子的火全在这一刻爆发,她沉着脸,抿着唇,走到芭蕉跟前。
芭蕉吓得腿软了一软,到底站直了。
萧梦得伸手在布料上翻拣了拣,终是没忍住,将托盘一并掀翻在地,眼圈已经泛红,喉咙口也发酸,她咬紧唇,呜咽着道:“欺人太甚。”
梧桐和芭蕉忙蹲身去拣。
二人互看一眼,同时叹了口气。想劝也没法劝出口了,确实有点儿欺人太甚。
梧桐问芭蕉:“怎么竟是这些花色的衣料?”
也太老气了,连那些上了年纪的奶奶太太们都未必中意。
芭蕉也委屈:“说是让去挑,可哪儿有挑选的余地?等我去时,各位姑娘房里的姐姐们早就挑完了。”
不挑剩下的,怕是也轮不到自家姑娘。
萧梦得气恼的道:“谁稀罕,真当我缺这几身衣裳呢?若是没有,我便不出面也罢,何必打肿脸充胖子,江家家大业大,也不缺我这么个表姑娘……没的虚伪,做作,恶心。”
梧桐使眼色给芭蕉去外边盯着,她把衣料放到桌上,转身倒了盅茶递给萧梦得,道:“姑娘别气坏了身子,到底不是萧家……咱们还是能忍则忍。”
萧梦得不接,气恨的道:“我知道不是自己家,我也没奢求她们待我像嫡亲的孩子一样对待,可就是没这么恶心人的。怎么,把破烂玩意当成施恩一般舍下来,我捏着鼻子接了,还得感恩戴德是吗?”
越说越气,最终伏到桌上低声痛哭。
***
痛定思痛,再思变通,这回不用别人撺掇,萧梦得自己心底萌生了无数斗志。
午饭过后,她带着梧桐去了世子夫人邹氏那里。借口是现成的:她不会做衣裳,身边的丫鬟也都小,故此特来请教。
邹氏虽心底纳罕这位萧表妹何以如此自来熟,但人都来了,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她做人十分有分寸,既不会过于热情,也不会过于冷淡,接过梧桐递过来的布料只扫了一眼,就笑起来道:“怎么萧表妹的布料花色这般老成?”
萧梦得垂眸,面上带出几分无奈的讪笑来。
邹氏便明白了,她渐渐敛了笑意,柔声安抚萧梦得:“萧表妹不必生气,更千万别多心,这都是那起子小人狗眼看人低,怠慢了萧表妹,容我回禀过母亲,定然要罚她们给萧表妹出气。”
邹氏所言所行已经算是可圈可点,既给了萧梦得台阶下,也给她出了气。她虽是世子夫人,到底上头两重婆婆,还有好几个婶娘,这府里中馈可轮不到她指手划脚。
但她能有如此决断和魅力,已经殊为难得。否则她只需袖手不管,萧梦得又能如何?
奈何萧梦得先入为主,心里早存了怨念,面上感激的颔首点头,可其实心里只有冷冷的腹诽。
固然是奴才们倚老卖老地欺生,但若不是江府待她不够看重,她们怎么敢?你看她们可敢这么苛待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
说到底欺负她没爹没娘罢了。
邹氏让人把自己衣料里时兴花色的布匹换了萧梦得的。
萧梦得不好意思的推拒:“表嫂,我不要,倒像我特地来占表嫂的便宜一样,我真没这个意思,我就是……确实不会做,又不知道该找谁……”
邹氏笑道:“我到底是成了亲的人,不好和小姑娘们一样妆扮,倒是几位妹妹们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又正逢大好春光,合该打扮得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的,就是长辈们瞧了也顺意不是?”
她又好人做到底,将自己的首饰盒摆出来,不由分说,硬是挑了几样珠花、簪钗塞给了萧梦得。
萧梦得陪着邹氏盘桓了一个多时辰,最终诚惶诚恐(心满意足)地离开。
邹氏送她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萧表妹有空只管来。”
萧梦得咬唇,面带羞赧之色,道:“表嫂待我如此可亲,倒像是嫡亲的姐姐,我倒是巴不得常来,就只是怕打扰了表嫂。”
邹氏看她可怜,又初来乍到,府里的姑娘们虽说不是小性给人小鞋穿的人,但终归有些排外,不免想到自己当初嫁进来时局促和无措的情状,难免有些同病相怜之意,因笑道:“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闲着没事也是闲着,表妹来倒能陪我说说话。”
萧梦得立时转忧为喜,道:“我是个实心眼儿的,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那我以后可要时常来叨扰,表嫂别嫌我烦。”
***
萧梦得又去江六太太那里转了一圈,无意中道明自己才从世子夫人邹氏那里过来,碍不过情面,接受了邹氏的美意。
江六太太闻弦歌而知雅意,只有比邹氏更大方的,当下又送了萧梦得几匹布料和几样精美首饰。
她不易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