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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1 / 2)

江氏也算本事,三言两语劝得保宁郡王没了脾气,但说是要去瞧萧梦得,保宁郡王也只敷衍:“今日晚了,明日吧。”

他这想法和江氏不谋而合。

这才挨了打,棒疮还新鲜着呢,去了也做不成事,郡王怎么会无端浪费小意温存?自然等过个两三天萧氏的伤好得七七八八,里下里碰面,说几句小话,正好成事。

但她从保宁郡王这里离开,半路却改了主意,吩咐人:“我去瞧瞧萧表妹。”

*

虽说保宁郡王发狠要打萧梦得三十板子,但底下人心里有数。

这么个漂亮人儿,打坏了怪可惜了儿的,毕竟惩戒是最主要的目的,而不是打死是最终目的。说到底,她将来还是要服侍郡王爷的。

所以执刑的婆子手下有巧劲,能让人疼得死去活来,却并没伤筋动骨。

萧梦得一个娇怯怯的小姑娘,不说金尊玉贵里养到大的,可和萧梦成一样,从来没受过皮肉之苦。这一顿板子下来,她是直挺挺晕过去被人抬回榻上的。

江氏到的时候,她已经敷过了药。疼痛蚀骨一样往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里钻,又是那种“怕是熬不过去”的悲绝。

但郡王府的伤药又是一绝,敷上去清凉之极,缓解了那种火辣辣的疼痛。

可萧梦得总有一种错觉:或许伤处有所缓解,也终会结痂痊愈,但内里却不会好,会一直往骨头里延伸,留下痛楚的烙印。

江氏一脸的怜惜,坐到榻边,伸手轻柔的替萧梦得抿起鬓边汗湿的头发,道:“萧表妹,你这会儿觉得怎么样了?”

萧梦得原本是趴着的,这会儿便艰难的抬起脸,她面色是不正常的莹白,没哭眼里也波光粼粼的。她很是荏弱可怜的道:“郡王妃,我想回家。”

“傻孩子,今日晚了,要回也得明日。”

哄谁呢?在郡王府住一夜,她便再无名声可言,只要江氏放出风去,说是三更半夜,郡王从自己房里出去,那便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梦得把脸重新埋进枕头里,同时埋葬的还有她对血脉亲缘和人性的最后一点儿奢望。

这一刻,她心里熊熊燃烧着的全是愤和恨,她激动到指尖都在颤抖,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跳起来拼死也要和江氏同归于尽。

江氏又拿过热帕子来,亲自替萧梦得擦拭头上的冷汗,轻声絮语道:“梦得,你我是嫡亲表姐妹,我总不会害你。”

萧梦得宛如没听见,不吭声。

江氏也不气馁,她自然听母亲江候夫人说过萧梦得是个“肉”性子,颇有点儿油盐不浸的意思。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折戟沉沙。

人都自负。

况且,只要是人就有欲望,只要合了她们的意,纵然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

她轻叹一声道:“我是好意,你在江府里住着也未必顺心遂意,且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在郡王府太过孤寂,你和我做个伴儿,以后我们表姐妹长长久久的在一处热热闹闹的多好?”

呵。萧梦得真是气怒到极致,反倒只有笑。到底是她太蠢,还是她们蠢?从前她是这样相信的,现在她们又把钩子放下来了,上头钓着同样的饵。

到底是候府嫡女,她画的饼要远比张嫂子画得更婉转更圆润。

“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姑娘,很多道理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都明白。说话儿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可萧家的家世在那里呢,即便将来说亲,最好最好也不过就是个寒门秀才。你是姑丈和姑母千娇百疼宠大的,他们在天有灵,也不忍心看你过三餐不继的苦日子。”

这话萧梦得并不否认,人谁不想过金尊玉贵的生活?谁愿意过苦巴苦业的日子?可这位大表姐似乎把程序颠倒了,她若提前说这些话,效果会更好些。

萧梦得闭目塞听,就是一声不吭。

“做人得圆通,不能一味的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其实郡王爷是个很好的男人,你初来乍到,和他不熟,难免被他的冷脸吓到。男人都喜欢性子温顺的女人,咱们女人也理当以夫为天,贞静安贤,我已经劝过郡王爷了,只是梦得,到底是郡王府,规矩不能坏,不过不要紧,以后我让张嫂慢慢儿的教你。”

这都“以后”了。

萧梦得忍无可忍的抬起脸,问江氏:“你不是说明日我便可以回江府吗?”

江氏失笑:“傻姑娘,难不成这半日我竟白说了不成?人这一生有很多个选择,但要紧的也不过就那么一个或两个。选对了,便是锦绣前程,选错了,便是万劫不复,你可得好好想想,慎重考虑。”

呵。她有什么可“好好想想,慎重考虑”的,这架势,她已经没有选择权了,除了留下就是留下。萧梦得一下子就褪掉了先前的软弱和温驯,讥诮的问:“留下?以什么身份?”

“我先前说过了,你是我的嫡亲表妹,自是与旁人不同,虽说名份上差着些,可该你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做小而已。”萧梦得尖刻的呵了一声,道:“亏我还当你是个好人。”

江氏神色里带了点儿愕然,可很快便笑起来。她的笑里带着对萧梦得毫无自知之明的嘲笑:“怎么,给郡王爷做小,还辱没了你不成?你可是连大哥的妾室都甘愿的呵。”

不愧是夫妻,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踩人痛脚的姿态是一模一样的。

萧梦得忍不住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其实被人揭开伤痛确实是又痛又羞耻的一件事,可说到底全在自己的感觉而已。

如果要脸,每揭一次都是生不如死,但如果把脸扯掉自己先踩到地上,她们说得再刻薄再难听,对她又有个屁的影响?

江氏一副既怜悯又慈悲的模样望着萧梦得:“你还小,有些事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没关系,早晚你会知道,我这样做,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萧梦得反手用手背抹了下眼角,道:“有没有好处我不知道,可我没听说过做好事还要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我没你们读书多,也没你们会说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可我知道月黑风高夜,只有贼人才这时候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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