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从前的她仿佛死了,现在的是重新活过来的,却又不那么新。
也许一层一层淬上去的风雨是一重又一重的铁锈,为的是保护那颗太过幼弱的心脏,免受创伤。
可逝者已逝,想再多也没用。
萧梦得惨淡的笑了笑,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倒是你,因我才遭受此等无妄之灾才是。梧桐,你是怎么想的?”
梧桐不怎么想:“七爷把利害关系都同婢子说了,婢子愿意。”
“你……”萧梦得颇有些不能理解。
“你当真愿意?你可知道那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虽贵为王爷,可权势和素质高低并无对应关系,他脾气暴烈,对于女子毫无怜悯和仁慈之心,你就不怕?”
横竖萧梦得是被吓破了胆子的。
她紧拽着梧桐的手,道:“这里只有你我,说什么都没关系,你要是不愿,没人能逼你,大不了我带你回祁州萧家。”
梧桐摇头,道:“婢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事儿没有姑娘想的那样不堪。芭蕉也罢,婢子也罢,以奴婢的身份有如今这样的机缘,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德……”
她这话倒把萧梦得说得无语了。
确实,如果她没遭到厉王的残暴对待,单以她的身份论,能和个王爷攀上关系,也是祖上积德的好事。
何况是梧桐?她一个,芭蕉一个,哪怕只是做妾做通房,都是对于原本出身的质的跨越。这对她们来说从来不是惩罚,而是求而不得的幸事。
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萧梦得茫然地点点头,固然不能理解,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不能阻挡她们的前程。她喃喃着道:“你能这样想,很好。”
最起码梧桐是满怀希望而去,不像是自己,如今看什么都只有悲剧色彩,做什么好像都带着赴死的决绝,对未来的人生也毫无希望,对于眼前也只有过一天是一天的困顿。
挺好。
人活着,高兴是一天,悲伤也是一天,成天沉浸在抑郁之中,不过是生不如死的行尸走肉,真不如想得开阔一些,豁达一些。
所以人有自知之明从来都是一件幸事,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垂涎自己能力范围内得不到的,只满足于自己当下能抓到的,真的可以做到知足常乐。但凡有意外之喜,那便是三生有幸。
可惜萧梦得能劝旁人,却劝不了自己。
***
办完郡王妃的丧事,江府里很是消沉了一阵儿。养病的养病,养伤的养伤,就是冬至家宴,聚的人都不齐。
江清月邀了江清寒喝酒,酒过三巡,他问江清寒:“萧表妹是什么打算?”
江清寒一脸“你怎么有脸问”的表情。
江清月没躲,对外不是说了吗?受欺负的是萧梦得的丫鬟?一个丫鬟的生死,值得他关注并关心?
犯错的人又不是江清月,江清寒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迁怒,既然江清月“关心”了,他便代答道:“她放了梧桐的身契,认了义妹。保宁郡王带了话,厉王爷对梧桐很是中意,愿意给她个侍妾的名分。”
这都是放到明面上的假象,在意料之中,再说江清月根本不关心一个梧桐的下场,他关心的是萧梦得怎么想:“萧表妹呢?就没别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