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成老远就看见江清寒出来了,忙和马车上的萧梦得说了一声:“七表哥出来了。”
萧梦得没吭声。
萧梦成等不到她的回应,忙迎上前:“七表哥……呃……”
他觑着江清寒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还顺利吗?”
“顺利。”
那您怎么一脸谁欠了你债的晦气表情?
萧梦成不敢问,只能陪笑:“七表哥厉害。”
江清寒斜他一眼,道:“要个帐而已,天经地义的事,这有什么厉害的?”
得,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萧梦成一缩脖子,也不知道江清寒哪儿来的邪火,怕他找寻自己,不敢再多说。
江清寒把手里的欠条递给萧梦成:“你收着吧。”
萧梦成看了一眼,道:“还是给我姐姐自己收着……”眼见江清寒眼里杀气凝聚,萧梦成真是不知道自己哪儿又说错话了。
他手比心思快,忙把欠条收好。
江清寒仍旧不解气,道:“怎么,燕归春就这么好,让你念念不忘?你是不是很遗憾他没能继续当你姐夫啊?”
呃,这是哪儿的话?燕归春要真好,自己怎么会故意破坏他和姐姐的婚姻?
得嘞,七表哥生气是嗔怪自己无心说错话,怕他和姐姐再继续往来。
“哪儿,哪儿能啊。”萧梦成这个冤枉:“我就是觉得这嫁妆本来就该是我姐自己的东西,我替她收着,难免怕她多心。”
“大可不必。”
行吧,你说不必就不必。
“你姐的嫁妆银子,留她日后傍身用,我替她出,燕归春欠下的债,你自己去和他讨。讨回来,是你自己的本事,讨不回来,呵……”
这一声“呵”,呵得萧梦成寒毛直竖,忙承诺道:“我必定要讨回来的,凭什么白白便宜他?他搓磨我姐好几年呢,就这已经很便宜他了好吗?”
江清寒威胁的瞥了萧梦成一眼,自顾上马。
*
萧梦成摸了摸后脑勺,后知后觉的发现:七表哥也没说去哪儿啊?这到底是去哪儿啊?
他磨磨蹭蹭,犹犹豫豫,不敢触江清寒的霉头,只时不时的瞥一眼马车。
长姐安静的坐在车里,不闻不问,也不吭声,不是对她自己的前程毫不关心,就是全然相信七表哥。
莫不是她和七表哥达成了某种默契?
萧梦成随即呸自己。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他们哪儿来的什么默契?自始至终,他就没见长姐和七表哥说过一句话。
本来就是敏感的身份和时期,生怕旁人不胡言乱语呢,怎么自己倒先胡思乱想起来了?
可这思维一旦信马游疆起来就不太能止得住,萧梦成不由自主的想,长姐并没虚弱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七表哥为什么要将她一路抱出来?
他又想抽自己,说好了不胡思乱想的。他忙替他们找光明正大的理由:自然是要对付燕老太太。非常之人就得非常待之,她是个惯会撒泼放赖的,要是长姐精精神神的,可怎么拿捏他们母子呢?
不过……为什么要拿捏他们?
萧梦成不由得愕然了一瞬,一时竟陷入巨大的茫然当中。
他是为什么回江府向七表哥求助来着?
原本只是因为想见长姐而不得其门而入,初衷也不过是想知道长姐嫁给燕归春后,过得究竟好不好。
是,长姐过得确实不太好,但怎么就论到和离的地步了呢?
女人不比男人,就算是男人,也没个说休妻就休妻的地步,更何况女人惯常要被这世道挤况苛待。
长姐一旦和离,想来流言蜚语少不了。
就算自己不在乎,那长姐自己呢?
自己一句“可以照顾她”,可那是她漫长而孤寂的大半生,岂是自己轻飘飘的一句“照顾”就能负担得起的?
到了这时候,萧梦成仿佛才意识到,和离不但不是件小事,还是长姐的终身大事,可从头到尾,这事就没人想着知会她一声,更不要说和她商量了。
在某种程度上,自己是摧毁长姐生活的刽子手,就算不是始作俑者,也是帮凶之一。
如果将来长姐因此而不幸,那自己绝对难辞其咎。
呃……自己怎么这么糊涂。虽说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可到底,也没有想过问问长姐自己,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
日暮看着萧梦成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又变得惨白,连眼神都带了凄惶,他心说:这位萧家小爷别不是魔症了吧?他也没受什么刺激啊?他小声唤萧梦成:“萧二爷?”
一连叫了三四遍,萧梦成才茫然的应了一声:“啊?”他倒像是被吓了一跳,上身在马上颤了颤,骇得日暮以为他会掉下来:“小心。”
萧梦成紧攥住疆绳,心有余悸的道:“我没事,你叫我?”
“呃……”
他终于回过神来:“是七表哥叫我?”
“……”
萧梦成把头重重往下一低,一副很抗拒的模样。看得日暮大跌眼镜:这是怎么了?白日里见鬼了?以前也没见他对七爷这么个模样?
江清寒居然真的在叫萧梦成。
萧梦成内心很抗拒,但双腿还是很实诚的上前:“七表哥?”
“今日天色不早了,我的意思,没必要急着赶回京城。”
萧梦成愣怔着不吭声。
“前面不远就是城镇,咱们先找客栈住下,如何?”
如果是以往,萧梦成肯定会说“一切都听七表哥的安排”,可今天他只是怔怔的,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人好像失了灵气。
江清寒一蹙眉:“萧梦成,你别养成这么个磨磨唧唧的肉性子,有话直说。我自认不是个独断专行的人,若你说的有道理,我自不会反对。”
萧梦成打了个激灵,一副如梦初梦的模样:“我不是,我没什么问题。”
江清寒都气笑了,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他道:“有话只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