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以为客千州没听清,又重复的压低声音的问了一遍:“你说,你字十四。”
“你的十四是哪个十四?”
客千州的胸廓微微起伏起来,他抬眸望向被枝桠掩盖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十四,又快速的低头看向地面,用木柴在地面上轻轻的划了两下。
地面上显示出两个字“拾肆”。
十四轻皱了下眉:“我不识字。”
客千州闻言仰面看她,眉眼不自觉的带出几分笑:“那我可以教你识字吗?”
“我的十四…救命恩人。”
他的笑意很纯碎,望向她时,眼睛总是盛满了星光。
十四盯着他看,下意识的翻了个身,嗓音闷闷的,声音很小:“难不成去了黄泉路,还要必须识字,才能走吗?”
嫩叶从枝桠上掉落下来。
客千州伸手捏住,他仔细的看着上面细小的纹路,又悄悄的抬眸望了下垂落在枝桠下的衣角,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邑城繁华,街巷人潮攒动。
十四直奔布店,选了条料子最好的白布。
她扫下一旁的客千州,面无表情的将白布放在他的手里,直接缠了个死结,转瞬便消失在原地。
一旁吃桂花藕的归期下意识将食物完全吞咽下去,愣了半响。
十二年短短的人生中,他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练武和杀人。
归期思索半响,想起了有日出任务时,那家的新婚夫妻——男子穿得绿衣,女子穿得红衣,手系得是红带。
所以,十四姐此举用意是想与十四哥成婚!
归期悟了,他赶忙买下条红丝带,惊呼一声:“十四姐,你拿错颜色了啊。”
客千州脚程极慢,又爱干净——正如现在,一到布店便赶忙换了身绿衣。
十四的轻功极快,转瞬便到了不远处的竹林,她随手将系在腕上的白布解开,扔在客千州的身上,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嗓音一字一顿:“教我如何上吊?”
客千州本就被十四过快的轻功,呛了满口风,现今又被这话呛了满口,不住的咳嗽着。
十四见他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赶忙后退一步,等他咳嗽声渐停,看向客千州的眸子,又重复了一遍:
“客千州。”
“教我如何上吊?”
客千州慢吞吞的解开腕间的白布,看向树干,用手比划了比划,将白布搭在树干上,抬手将白布系好。
客千州又慢悠悠的退后两步,笑意浮现在他的面容上:“十四女郎,可以了。”
他一手撑着白布,热心道:“女郎,你的脖子放到上面,就可以了。”
十四看他一眼,将怀中的长剑扔在地面,瞬时便到了树干下面。
十四将脖子放到白布上面去,很轻的看了眼周围的竹林,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客千州看着她的动作,直觉手心出汗,心脏一声声的撞击着胸廓,他强硬的压下内心的波动,面上的笑容犹在,双眼却一眨不眨的看向十四。
偶有风吹过客千州的眼眶,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
白布越来越紧,嘞着十四的脖颈。
她头一个想法,竟然是客千州没骗她。
白布逐渐缠紧,十四的双脚头一次被迫离地。
她第二个想法,是归期的毒解了,依照那小子的内劲,在江湖上应当没啥大事。
白布越来越紧。
十四感觉头脑一片昏暗。
练功和杀人的片刻不断从她的记忆里闪过。
蛊虫啃噬着她的心脉。
遥远的记忆穿破混沌的黑暗,好像有个人对她说过:
“东边雪,西边月……”
“活下去。”
脖子一松,十四毫无预兆的掉进一个怀抱里,她被迫的大口呼吸着,瞳孔浮现出客千州的身影。
她看着他的唇不停的动着,却只能听清三个字:
“活下去。”
白布被客千州用飞镖划破,他下意识的上前,抱住即将倒地的十四,头一次撕破面上那层温和的皮囊,眼底带着迷茫:
“活下去,不好吗?”
下一秒,他的脖颈却猛然一紧。
十四伸手掐住他的脖颈,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嗓音又沉又慢:“你究竟是谁?”
客千州面色涨红,唇边却带着微笑,眼底满是无辜和苦恼:“我祖籍在幽州。父亲得罪了当今圣上,我们全家都被流放。”
“我是真的受不了这苦啊,父亲曾经的旧部就把我偷偷带走了啊。”
“女郎,我不是不想和你说。”
“是真的,害怕,连累你啊。”
“若是女郎不信,你看一下,看一下,我的玉佩。”
十四扫了他一眼,嗓音平淡:“玉佩都可以伪造。”
客千州感受到她的手劲逐渐变轻,大着胆子问道:“女郎,这世间真的没有让你想活下去的事情吗?”
十四逐渐松开他的脖颈,直起身来,嗓音寡淡:“我本身就没想死。”
她看着“沙沙作响”的竹林:“听说濒死之际,人能够触摸到最深远的记忆。”
“客千州。”
“你知道,东边雪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