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药瓶收好,回头看向石窟内仍在打斗的两人,他既不想杀彭万山,那她便帮他一把。
程莠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拍刀鞘,金羽刃即刻“嗖”地一声窜了出去!
“贺凌云!接着!”
贺琅眸光一闪,抬脚将彭万山侧斩而来的长剑踢偏了一个角度,紧接着一跃而起,一把握住了金羽刃凌空一个后翻落在了离彭万山三丈之外的磐石上。
程莠眉眼弯弯,朗声笑道:“会使刀吗?”
贺琅会心一笑:“难不倒我。”
彭万山倒是奇了,“呵呵”两声笑道:“小姑娘,他可不是什么纯良之人,‘器乃武者之魂’,你就这么把自己的命交到他手上,就不怕他倒打一耙吗?”
程莠看到彭万山就莫名的狂躁,她冷笑一声,不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子我拿钱办事,砍人的手就不会抖,谁管刀刃会不会落在自己身上,老刺猬你不懂行就闭嘴吧!”
彭万山简直被程莠的歪理气笑了:“小姑娘这么粗鲁可嫁不出去的!”
程莠与贺琅异口同声道:“关你屁事!”
贺琅掂了掂与锟山剑相比之下小巧许多的金羽刃,这是他第二次碰她的刀,只不过这一次,他仿佛握住了她对他的义无反顾。
贺琅目光锁定彭万山,眸色沉着内敛,他刀尖指地,对彭万山用少有的狂妄语气说道:“彭万山,三招之内,你必输无疑。”
彭万山轻哼一声,道:“哦?是吗,那老夫拭目以待。”
其实在贺琅得到锟山剑之前,他练刀比练剑多,但段海阔说,剑乃君子之器,而他又容易焦躁,最好练剑来压制他的心性,刀实在不是个好选择。他虽好些年没拿过刀了,但那些刻进脉络中的刀法,他从未忘记。
贺琅说三招,那就是三招。
当贺琅的刀架在彭万山脖子上的时候,别说彭万山了,就是站在壁窟之上俯瞰全局的程莠都没看清楚,她从不知道,贺琅使刀竟然这么厉害!
这么一看,他以前对付那些来找茬的小喽啰何止是手下留情了,那都留到他们祖宗那去了!
他爹还花钱找人来保护他?怪不得那时候他那么地不屑……
“你输了。”
“老夫输了。”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虽然贺琅这个“青”,并没有多少出自彭万山这个“蓝”……
贺琅并没有收回刀,淡淡道:“东西拿来。”
彭万山从怀中拿出鱼袋,递了过去,贺琅一把夺过,打开看了看,才收进怀中,手腕一转,锋刃破风折回身后。
彭万山笑了笑,说道:“你这刀法有点于康植的意思,不过老夫觉得你还是适合拿剑。”
他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小书册和一张宣纸,一并递给贺琅,贺琅却不打算接。
彭万山也不甚在意,继续笑道:“拿着吧,老夫留着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不过老夫觉得在你那应该会有用。”
贺琅将信将疑地抬手接过,宣纸是一张“死契”,白纸血契正是他贺琅的大名,有人花大价钱买他的项上人头,那么这“死契”就绝不止这一张。
而底下的小书册,竟是一本失传已久的《劈地剑法》!怪不得彭万山能武出这套剑法。
“这是老夫游历江湖时偶然得到的,应该是真迹,不过老夫练了那么久,也没能领悟其中的要义,只得其形,不得其意,在老夫手中横竖也不过是张废纸,但在你手中,一定能成就其真正的神魂。”
他说的那般肯定,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了贺琅身上,话语间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时程莠从贺琅身后探出头来,目光只在《劈地剑法》上停留了一瞬,便看向了那张“死契”。
程莠讶异道:“呀,贺凌云,你这是被通缉啦?”
贺琅面无表情地将“死契”揣进了怀里,反手将金羽刃插回了程莠腰间的刀鞘,对彭万山摇了摇手中的《劈地剑法》,道:“何意?”
“物尽其用而已,”彭万山满不在乎地笑笑,仿佛送出去的只是本普通的剑法,并非令人垂涎三尺的绝世功法,“其实这么多年,放不下的一直都是我自己,就连找到这里,都只是为了心中的一份救赎。你说的对,我就是个懦夫,只是我自己不肯承认而已。”
有时候,解脱好像也就一瞬间的事而已。
回望他这沾满灰尘的半生,他看到耀眼的后生,既羡慕又嫉妒,曾几何时,他也能这般年少轻狂,却畏缩踌躇了大半生不得善了。
都说除之而后快,当他将门派的行踪透露给贼人的时候,心里却满是犹豫与后悔,可师父不待见他,师兄师弟们不待见他,就连他心悦的小师妹都唾弃他,就因为他是贱民之子吗?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将他捡回去呢?
他心中有恨啊,他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所以他妥协了。
但他不曾想过后果,未下山时,他被门派中人厌弃,背叛师门后,他被世人唾弃,一念之差,他整个后半生都要为此赎罪。
贼人没能把师门怎么样,反倒是贼人被打的落花流水。
后来的后来,没有人再记得这个被逐出师门的失德之人,只是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何其悲哀。
“喂老刺猬,”程莠双手环胸从贺琅背后钻出来,“你都能承认自己武功造诣不行,承认自己犯个错有那么难吗?你要真的觉得自己罪无可恕,何不剃度出家,在佛前忏悔个百八十年,也不枉此生了,佛祖肯定会原谅你。”
“你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彭万山乐了,捋了捋胡子道,“但是老夫不信佛。”
佛渡不了他,他浑浑噩噩了大半辈子,唯有大彻大悟,方能渡己。他欠下的,早就还清了。
程莠吐了吐舌头道:“那你没救了。”
贺琅看了程莠一眼,不动声色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将《劈地剑法》不客气地收了起来。
程莠“唉唉唉”了几声,道:“你干嘛?”
“待着别动,”贺琅对她道,而后看向彭万山,“你应该知道怎么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