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因震惊而睁圆了凤目,似乎不敢置信这尸山血海中竟会有一个孩子,她无暇思考这些,只能细若蚊蝇地求救道:“救……救救我……”
可是少年郎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神色已经恢复到了面无表情,他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孩子,脸上又是泥垢又是血迹,跟个小花猫似的,便开口道:“你是何人?”
小程莠颤颤巍巍地又去拽他的衣角,口中呢喃:“救救我,救……”
小程莠的小手上满是泥与血,少年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小程莠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地,她想让少年拉她一把,拉她一把就好,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她便感到不对劲,旁边摇摇欲坠的瞭望台的木架就要塌了!
那少年盯着她看了一阵,还是弯下了腰,似乎真的打算拉她一把,她却见鬼了似的猛地打开他的手:“不,不,不要救我了,你快走,我不要你救我了,走开!”
小程莠真的是拼尽了全力挣开了压在腿上的断木,用最后的力气将少年推到了一旁。
与此同时,木架轰然倒塌,直直地砸向了小程莠。
这是她在芜崎山上最后的记忆。
程莠出神地望着地面,连贺琅何时坐到她身边的都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贺琅轻声问道。
闻言,程莠回过神来,侧首看向他。
贺琅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身上又是泥又是血还到处是裂口的衣服已经换下了,换了一件玄青锦袍,领口下压着金丝暗纹,缎线绸面光滑细腻,连打起的褶皱都似涓涓溪水般流畅,不得不说,真是华而不奢,每一针每一线里都透露着一丝贵气。
您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您的身份是吧?
再看他的腰间,玄色腰封紧紧收住腰身,左腰挂着一块银色令牌,上书“御舷使”三字——程莠认得,以前贺珩护送官印的时候,也拿着这块令牌——而贺琅的右腰上,挂着他临时用布条缠住的锟山剑,至于其他配饰,早就遗失在打斗中了。
程莠望向他重新玄冠而束的头发,伸手递给他一个东西:“这个给你。”
“什么?”贺琅抬手接过,摊开手掌,一颗小夜明珠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程莠道:“昨夜从你玉冠上扣下来的,会发光,就当照明的用了。”
贺琅:“……”
“阿莠。”秦怿从后面叫了程莠一声。
程莠回过头,秦怿正从后殿绕出来,身上已然换上了一件一尘不染的雪衣白衫,连头发都束得人模狗样的,而青锋扇斜插在腰间,把这个超凡脱俗的金玉其表拉回了不修边幅的正道上。
秦怿道:“你也到后边收拾一下吧,一会我们去找找他们。”
程莠点点头,准备起身,贺琅忙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我没那么虚弱啦。”程莠站直身子,弯了弯眉眼道,她拍了怕贺琅的手,“放心吧。”
秦怿不咸不淡地看了贺琅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贺琅懒得同他计较,转过身自觉无视他。
秦怿:“……”
秦怿看着程莠几乎被染成血衣的衣服,虽说知道她并没有受很重的外伤,但还是心有余悸,便给她一瓶药:“你自己把身上的伤口擦点药,小心别感染了。”
程莠点点头,结果药瓶,道:“知道了。”
“哥。”程莠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叫道。
秦怿愣了下:“啊?”
程莠道:“谢谢你。”
言罢,不待秦怿反应,就拎着包袱进了后殿,留下秦怿一人在风中凌乱。
秦怿:“……”都叫哥了,还说什么谢啊,真是的,平时也没见这么懂事。
后院的莫栀找到小阿夜藏身的厢房,她推开挡在暗格前的架子,蹲下来打开暗格的门,发现小阿夜竟窝在里面睡得昏天暗地,一点警惕心也没有,不由得汗颜。
莫栀干脆半跪下来,抬手拍了拍小少年白嫩的小脸蛋,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了起来:“起床了,小笨蛋,怎么能蠢得在这里睡这么死?舒服吗?”
小阿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黑亮的大眼睛连眨好几下,似乎在确认是梦境还是现实,乍一见莫栀又惊又喜,咧起嘴粲然一笑,两个小酒窝点在脸上,好似盛满了朝露一般清澈。
莫栀是第一次见这个小少年面露笑颜,才发现他是有酒窝的,不禁有些惊奇,一愣之下就被小阿夜扑了个满怀。
“姐姐!”
莫栀生生被小阿夜扑倒在地,小阿夜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像是一只走丢了的小狗遽然间遇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主人,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差点就喜极而泣了。
不过小阿夜压到了莫栀的伤口,她什么也没感觉出来,就感到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然后一阵窒息的疼痛传来,腹部连抽了几下,倒吸气的一声“嘶”从牙缝里漏了出来。
小阿夜立马弹了起来,紧张地看着莫栀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莫栀在小阿夜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没事,小伤,都处理好了。”
小阿夜满脸自责,委委屈屈地道:“对不起,姐姐,我不该这么冲动的。”
莫栀笑了笑,牵起小阿夜的手,拉着他往外走,道:“好了,我没事,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