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高孝瓘,自然是注意到阿衡不自然的表情。
阿衡自从高孝瓘说出那两个字之后,就开始反省自己最近的行为,应该没有露出破绽吧?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最后阿衡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壮士扼腕般的问道:“殿下为何此时去荥阳?”
说完又觉得不妥,立马改口道:“小的意思是,殿下久在此地,难道不想向王府报一声安,荥阳,离这里那么远,那里又没有将军的亲人……”
高孝瓘打断他的话:“我未来的王妃,在那里,正如你所说,孤应该告诉她,我的第一仗胜了,更何况便是,孤不回邺城,他们也都晓的这里的战况。”
“未来的王妃?”阿衡的脑袋有些迷糊。
高孝瓘伸过手,想摸摸他毛茸茸的碎发,却在半路止住:“是啊,我的王妃,如此说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阿衡仔细想了想母亲临终前的话,小心问道:“殿下,您没有见过,这位郑家小姐吧?”
“你怎知她姓郑?”高孝瓘的眼神陡然变了,锐利的目光盯着他。
阿衡在心里懊恼了一下,吞吐道:“荥阳郑氏,谁不知道啊,能配得上将军的,难道会是连姓氏都没有无名人!我猜的,猜的,难道我猜对了!”言罢,小心的看了一眼高长恭。
高孝瓘倒也没在说什么,甩下一句“速去准备”打算转身离去。
阿衡眼快的抓着他衣袖的一角,问道:“殿下,您与她,已许久未见了,怎知她便能担起这王妃之位?”
阿衡殷殷地看着他,“或许,或许她并不像您想的那么好,也许,也许她现在,就像我一般……”
高孝瓘隔开他的手,冷冷道,“景衡!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看着高孝瓘的身影消失,在帐篷的拐角:“我的身份?”
阿衡笑了一下,自嘲的说道:“我便是郑景衡啊”景衡,繁荣之景,衡昌致久。
自是不敢忘记,曾有的约定,只是只怕自己,再也配不上如今的少年。
母亲,你可听见阿衡的声音?可曾听见将军的承诺?
今夜塞外的风没有停,呼呼的吹着帐篷,明天他就要去荥阳了,郑家会怎么安排呢?他知道自己“死”了会不会伤心呢?
阿衡缩在被子里,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睡不着,旁边的胖子吼道:“混蛋,你小子睡不着,就给老子出去,好梦都给你搅没了!”
阿衡默默看了一眼胖子,起身走出帐篷,一股冷风忽的一下,浇了他透心凉,他不敢走远,怕扰了巡逻的士兵。
于是阿衡就靠在帐篷边坐下,冷冷的风,静谧的夜,他脑中仿佛想着些什么,也仿佛什么也没有想。
透过帐篷上的窗户,从阿衡从帐中走出的那一刻,高孝瓘便注意到了,开始以为是,他今夜值夜,没想到,最后却靠着帐篷睡了。
平日里再怎样伪装的少年,此时也像孩子那样羸弱,自己又何必将一个还有长大的孩子,记挂在心上,又怎么和个孩子置气!
高孝瓘抱起他,睡梦中的阿衡,觉得这个怀抱是那样的温暖,找了个舒服的位子,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醒来,殿下已不再军营。
高孝瓘此时不再军营,却也不是去了荥阳,而是奔向邺城的方向,只因高湛突然下令,命他前往邺城。
高孝瓘收到圣旨时也吃了一惊,毕竟之前他们已有约定,但是皇命不可违,他改道回了邺城。
高孝瓘跪在大殿中,“兰陵郡王,不好奇朕为何将你召回么?”
“臣不知。”
“你这次立了大功,朕理所应当,给你加官进爵。”
“皇上已经加封,臣为尚书令,臣已满足。”
高湛把玩着手中的扳指,随口说道:“你一点都不像你大哥,河南王。”
高孝瓘没有想到今时今日,皇上会提及他的大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但高湛似乎不在意他的反应,自己接着说道:“朕以为,凡是高家人对权力,都有一种狂热的追求,你可知道,你至亲的大哥的追求是什么?”
高孝瓘跪在那里,他无法回答皇上的问话。
“朕就知道,你当然不知道。”高湛把扳指摔下去:“那朕告诉你,兰陵王你给朕听好了。”
“朕能登上这皇位,靠的从来都不是任何人,没有人可以在朕的面前,指手画脚,朕信谁宠谁,那是朕的事,没有人敢说二话,这就是朕的权力。”
高湛指着高孝瓘,提高了嗓音:“你以为杀了高孝瑜,朕就忍心!?朕与他,虽然名为叔侄,可我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你们这些外人懂的。”
“尤其是你,你离开邺城十年,十年,你怎么能知道,你又知道什么?!”
高孝瓘很平静的听着,高湛的声嘶力竭,缓缓的问道:“臣是不知,皇上与大哥之间的事,既然如此,那皇上为何要害我大哥?”
“为何?”高湛仰天大笑了起来:“大齐的兰陵郡王,你可当真是天真的很啊。”
“那朕问你,朕为何不能杀他?他是像你一般战功赫赫,能替朕守一方疆土,还是像和士开,能替朕解这无聊的生活?”
“他什么都不能,他能做的,朝中大把人都能做,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留他?”
高孝瓘垂在身旁的两只手,狠狠的握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大殿上的高湛:“那份情呢?那份二十多年来的陪伴,在皇上眼中又算是什么?”
高湛别开了与之对视的眼睛,淡淡的说道:“你在皇家谈情?这是可笑之极。”
高孝瓘却缓缓的说道:“臣与家中兄弟,是亲情,臣与皇上,是君臣之情,臣与大齐,是家国之情,然臣,却从不是多情之人。”
“你多不多情,与朕没有半分关系”高湛低沉的说道:“邙山之战,你能替朕守住洛阳,着实出乎朕的预料。”
“洛阳有惊无险,不单单是臣一人之力,还有段将军与斛律将军的坐镇指挥,五万士兵的浴血奋战。”
“你知道朕的意思,”高湛冷笑了一下:“兰陵王,